“晚晚，晚晚你堅持住，馬上，馬上我們就到醫院了，堅持住！”

車禍發生的最后一刻，讓傅景深都沒有想到的是，莊晚死死地護住了他。

他們的車子被撞翻，四周圍全是尖叫聲，好在有好心人上前幫忙，傅景深才艱難把渾身是血的莊晚從車底拉了出來。

此時傅景深已經顧不上什么所謂的殘疾不殘疾，看著渾身是血的莊晚，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籠罩著他。

救護車來得及時，他把莊晚扶上車，聲音抖得不行。

莊晚好艱難才睜開眼，聽到傅景深的話，她一怔，“傅……傅先生，你……你叫我什么？”

傅景深握緊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莊晚，不是莊希，晚晚，別怕，我一定會救你，一定會救你的！”

“我……咳咳……”

她想說話，但一張嘴就忍不住咳嗽，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觸目驚心。

傅景深雙眼通紅，“晚晚，你，你先別說話，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馬上就到了……對不起，對不起晚晚，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

莊晚卻搖了搖頭，她好痛，渾身上下都好痛，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住，有些話再不說，她怕自己沒機會說了。

“傅、傅先生，您、您的腿……”

傅景深沉沉閉上眼，素來算無遺策的“暴君”，頭一次后悔了自己所謂的“計劃”。

“我沒事，對不起，對不起晚晚，等你好起來，我再給你道歉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對不起……”

莊晚卻只是艱難伸手，撫摸他的臉頰。

“不，不用……您，您沒事，真、真好……”

傅先生這么好的一個人，就應該健健康康的。

她沒有責怪他的欺騙，只為他健康的身體而高興。

“謝謝、謝謝您，明知道我、我騙了您，還、還對我那么好……”

傅景深眼眶一熱，滾燙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滾落。

這個笨蛋。

“我也騙了你，晚晚，我們扯平了，你先別說話，等你好起來，我們就去跟爺爺說清真相，我幫你把你的身份證找回來，你以莊晚的身份嫁給我，好不好？”

莊晚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她實在太虛弱了，完全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眼皮也不聽話地閉合了起來。

傅景深心頭一抖，好在這時救護車已經停下，醫護人員幫忙把莊晚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搶救。

傅景深坐在手術室外，被緊張和焦慮的氛圍包裹。

從大哥失蹤后，他再也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氛圍。

這場手術持續了十幾個小時，從旭日初升，到夕陽西下，持續到畫展結束，意識到不對勁的云姝和傅老爺子也匆匆趕來。

看著木然望著天花板的傅景深，云姝第一次沒有落井下石，惡語相向。

他們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手術室的門打開，傅景深第一時間沖了上去，“顧衍！怎么樣了？”

顧衍搖了搖頭，“身體多處骨折，部分碎骨刺進內臟，三哥……我盡力了。”

傅景深死死地握著他的肩膀，雙目赤紅，“什么叫盡力了？你給我說清楚！她還有救的對不對？你說話！”

顧衍沉沉地閉上眼：“對不起……我，我幫你們爭取了一點時間，嫂子她讓你進去，有話對你說。”

“我不要聽這些！顧衍！你救她！我讓你救她你聽到沒有！”

顧衍別過臉，“三哥，時間不多了……”

傅景深咬緊牙關，終于還是放過了他，快步沖了進去。

莊晚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干凈，卻蒼白得不像話，傅景深只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晚晚，晚晚你別怕，顧衍他說了，他說他一定會救你的……”

莊晚艱難扯起嘴角，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傅先生，能、能遇見你，我、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很幸運……”

傅景深慌亂地搖頭，他根本沒有她所以為的那么好，他曾經那么惡意地揣測過她，他分明是她一切災厄的來源。

可笑的是到了這種關頭，他甚至連那晚的真相都不敢告訴她，他怕她恨他。

“傅先生，我、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有……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不，不會的，晚晚，我……”

“您、您先聽我說……”

她打斷他，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必須在死前，把事情都交代完。

“其實、其實小夜北，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他，他已經，沒有父母了……”

莊晚很緩慢，但努力地講完了事情的經過。

和林姐姐相遇，是在四年前，她高考畢業，姑姑在外出差，她被心懷不軌的姑父算計，她在最后一刻，拼死逃跑。

姑父窮追不舍，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絕望。

林姐姐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那時候她身懷有孕，挺著個大肚子，她險些撞上她。

那是莊晚衣衫不整，臉上還掛著淚痕，幾乎不用多費腦筋就知道她遭遇了什么。

林姐姐想辦法把她藏了起來，并在姑父追上來時，誤導了姑父，把他引走了。

莊晚得救了，卻泣不成聲。

因為她沒有家了。

姑姑一直沒有回來，她不敢回去，怕再遭毒手，知道事情經過的林念念，當即收留了莊晚。

莊晚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林姐姐是單親媽媽，她問過孩子的父親，但林姐姐閉口不言。

后來林姐姐生子，消失了一段時間，她把她家的鑰匙都給了莊晚，讓她有個可以短暫的避風港。

林姐姐再回來的時候，小夜北已經兩歲，但是莊晚卻發現，林姐姐的身體變得很虛弱，經常咳嗽不止。

莊晚照顧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將勤工儉學的一部分錢攢下來給林姐姐買藥，都不見成效。

林姐姐讓她不要為她費心，她救不了她。

那時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小夜北三歲那年，林姐姐去世。

臨終前，林姐姐握緊她的手，請求她一定要照顧好小夜北。

可是她家庭情況復雜，不能把小夜北往家里帶，只能送到孤兒院，只偶爾去看她。

“我……我一直覺得，很、很對不起，林姐姐，但、但好在，我、我遇見了您，您對小夜北很好，傅先生，我、我求您，幫我、幫我照顧好他……”

傅景深深深地閉上眼，“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他……我本來今天畫展結束后就像告訴你的，小夜北……是我大哥的孩子……”

莊晚一怔，眼中有驚訝，但欣喜更甚。

“真、真好，我竟然……竟然誤打誤撞，幫小夜北找到了家人……也算、也算對林姐姐，有個交代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傅景深似乎意識到什么，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晚晚，晚晚不要……不要離開……”

她好艱難地掀起眼皮，只留給他最后一句話：

“傅先生，有幸嫁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