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地底會有如此大一個禪房？

禪房正中端坐的又是誰的佛像？

張寧強忍心悸，再次向佛像看去。

不知是光線太暗的緣故，還是因為佛像表面已經被暗瘡完全侵蝕，張寧看不出這是誰的佛像。

彌勒佛？

觀音？

如來？

說實話，都不像。

向前走了兩步，張寧突然發現一邊的地底凹陷了進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而那坑洞中，裝滿了累累白骨。

從尺寸看來，有大人的骨頭，也有嬰兒的骨頭，看著就觸目驚心。

“這是那個福慧長老干的？”

又看了眼擺在佛像前的老舊蒲團，張寧心中感慨不已。

這觀音禪院中的腌臜事是真的多。

打著觀音菩薩的名號，奸殺搶掠，佛心蒙塵，甚至禪院的兩代住持都是如此。

正想著，頭頂處傳來一陣響動。

抬頭望去，像是觸發了什么機關一樣，佛像連同整座禪室都微微顫抖起來。

“我靠，該不會要塌了吧？”

張寧朝來時的甬道看去，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

這地下禪室本就讓他瘆得慌，特別是面前這座巨大的佛像，陰冷無比，沒有半分神性。

現在更是有了坍塌的跡象。

張寧擰得很清。

感悟殺道仙蘊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然而就在張寧準備跑路之時，震動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耳邊傳來的蠕動聲。

如果閉上雙眼，感受這種蠕動聲，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面大概類似于一堆擠在一起的觸手，表面覆著粘稠的液體，相互擠壓摩挲。

這種畫面很惡心。

但張寧情愿他面對的是這樣的場景。

因為他此刻看到的畫面，比這還要惡心得多。

只見佛像表面的泥土，不，應該稱其為“肌膚”更加合適。

那些肌膚表面長滿了暗瘡。

而在暗瘡之中，不斷有腐爛惡臭的皮肉翻涌出來，糾纏著裹在一起，最后像膿包被擠破后流出的粘稠漿液一樣，順著肌膚緩緩流下。

遠遠看去，整座佛像就像活過來了一樣，表面輪廓緩緩浮動。

這根本不是什么佛像。

而是一座活著的惡佛！

蠕動聲的頻率越來越高，不斷有腐爛的皮肉從惡佛表面的暗瘡擠出。

擠出的皮肉顏色各異，有深有淺，不像是從同一個人身上剝離下來。

結合坑洞中的累累白骨，張寧有了一個駭人的猜想。

惡佛此刻擠出的皮肉，正是從那些女人小孩身上剝下的！

這座佛像給他的壓迫感太強了。

地下禪房偶遇百年惡佛，修為莫測強如怪物，拼盡全力無法戰勝。

這下只能運用老祖宗的智慧了。

三十六計。

“走！”

張寧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便朝著甬道跑去。

可原本就狹窄無比的甬道此刻已經被泥石填滿。

更難繃的是，隨著皮肉掉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腐爛的肉沫像頭皮屑一樣在石室內飛落。

其中不少還落在了張寧身上。

“人心若是燒沒了，修好一座破廟，又有什么用呢......”

低沉的呢喃不知從何處傳來，張寧心中一顫，陷入了短暫的僵直。

雖然對于現實世界而言，只過去了短暫的一瞬，但這一瞬間，有大量記憶涌入了張寧的腦海。

這些記憶的主人正是禪室中的惡佛。

或者說，福慧法師。

.........

記憶記載的事件與金池長老和黑熊精所說都不相同。

或者說，那兩個家伙對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兩百年前。

福慧法師成為了觀音禪院的住持。

那時禪院招收僧人并沒有形成規范，很多和尚甚至連經文都認不全。

他們只知道當了和尚有粥吃。

如果有人請他們去做法，還能騙來不少錢財。

對于這種亂象，福慧想要改變，卻是有心無力。

直到有一個小和尚帶頭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以求子為由頭，奸淫婦女，并且趁機找她們敲詐一番。

這種做法徹底觸犯了福慧長老的底線。

他想借著自己住持的身份給這些淫賊一個教訓。

但根本沒人愿意鳥他。

那群和尚甚至在事情敗露后將臟水潑到了福慧的頭上。

還合力將他毒打了一頓，綁了起來。

這件事之后，福慧法師一直保持著沉默，不再為那些出事的婦女發聲，對于被扣在自己背上的黑鍋也是默默承受。

其后，他又在暗中找到了受害的女人。

但讓張寧最不解的，是福慧和尚接下來的做法。

他懷著一顆大慈大悲之心，找到了所有受害者。

其中有些已經意識到自己被騙，有些毫無察覺，甚至已經抱上了禿驢的孩子。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福慧法師的處理方式都一視同仁。

他把這些女人全殺了。

這么做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因為在福慧看來，這些被欺騙的女人和孩子在世界上活著只是受苦。

苦海漫漫，無岸無崖。

既如此，不如早早解脫來的痛快。

二是因為福慧在那群和尚手里吃癟后，意外找到了一本新的經書。

那本經書上記載的東西福慧以前從來沒見過。

佛之一途，即通過修行達到覺悟的圓滿境界。

那本經書根據覺悟程度的不同，劃分了四個境界。

金剛、羅漢、菩薩、佛陀。

從羅漢到菩薩，是整個覺悟過程中最艱難的一環，也是跨度變化最大的一環。

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佛道。

堅定自己所選的道路，救苦救難，并嚴格踐行下去，即為菩薩。

福慧說到底只是個普通的和尚，算不上金剛，更談不上羅漢。

但佛道覺悟程度與常識中認為的一步步升級的體系并不相同。

一朝悟道，以凡人之軀飛升為菩薩，也不是沒有可能。

為了成為菩薩，福慧所選的道路便是殺道。

超度苦難之人，讓自己強大起來，然后殺死所有惡人，讓他們永墮阿鼻地獄。

很極端很畸形的想法。

但福慧就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只是最后的結果不太盡如人意。

他并沒有如預想般成就菩薩果位。

最后的最后，福慧獲得了殺死惡人的力量，但自身也喪失了理智，成為了墮落與惡的象征。

于殺道一途迷失心智，濫殺無辜者，非為菩薩。

其名曰，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