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泰英還能掙扎。

到底是身強體壯的近戰好手，被楊衡在脖子上撕出個拳頭粗細的窟窿，也還能拼著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力氣，硬是將自己從仰臥體位中抽了出來！

他已再也無法言語，面色陰沉地好似能滴出水來，一只手緊緊捂住傷口。

饒是如此，仍完全無法遏制從中奔涌而出的動脈鮮血！

有些小看了……這個華國雜碎！

等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讓那位“博士”加上大筆的額外勞務費！

這哪里是“一個普普通通，沒什么反抗能力的亞裔高中生移民”？

剛才那種拼著被利刃劈中臉部，也要在以一敵二的時候以傷換傷尋求勝機的狠勁兒，就算是人人刀口上舔血的地下世界，恐怕也并不多見！

更何況他在剛才的激烈肉搏中，居然能將自己逼至那種境地。

其中固然有自己無法親眼看見他身體的因素，但應該不止一種原因……

難不成這小子是所謂的復合型超人類，能力的表現形式不止一種？

樸泰英進一步發動能力，盡全力將全身肌肉控制起來，或者緊繃，或者舒張，總之要將失血速度壓到最低。

雖說響尾辣妹多少也算得上他的姘頭，兩人經常共同執行完任務后，回到住處用那裹著鱗片的泄殖腔胡天胡地……

可那是建立在他狀態完好，武力充沛的基礎之上！

眼下自己出于大意，追殺目標沒幾分鐘就受了重傷，難保這條母蛇不會生出別的想法！

他腦海中這些念頭飛快劃過，用時不長。

可在此期間楊衡也已經與響尾辣妹，結結實實過了幾招。

見過剛才樸泰英的下場之后，這女人顯然也已經全面提高警惕，使出了她的全力。

她雙手各持一支全自動連發手槍，在蛇尾不斷試圖纏繞橫掃的同時，竟能從各個角度瞄準楊衡進行射擊！

顯然是獨特的生理結構使其在保持平衡感方面，已達到非人境地。

一枚枚冒著熱氣的彈殼，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風格的室內家具上蹦跳翻滾，最終落入到那些沒有溫度、看著卻莫名讓人心煩的火焰之中。

楊衡此刻所面臨的壓力，并不比剛才更小。

可他的動作，卻比起之前，來的更加狂烈！

“死！”

隨著楊衡嘶啞到極點的聲帶再次劇烈振動，他竟拼著小腹處挨上一發子彈，也要叉開五指，揪在響尾辣妹那附著粗糙鱗片的肌膚之上！

腿腳疾點似乎已不堪重負的木質地板，一個鷂子翻身，他竟已從對方頭頂滑翔而過！

留下的紀念則是，響尾辣妹那相對近似人類的手腕部分，開了道深深的切口。

楊衡剛才揮出的那記攻擊，挑斷了她一只手的手筋。

火力，宣告減半。

他目光更加空闊。

似乎是將響尾辣妹與已經準備重新撲上來的樸泰英……當成空氣。

心焰凈蓮的效果，至此已經足夠明顯。

轉生此界已近十天，直到此時此刻，楊衡才終于全無顧忌，斬盡枷鎖。

在前來帶走自己性命的兩名超人類傭兵面前，露出了自己最為真實的……本來面目。

他索性將無相羅衣對對方的感知屏蔽解除，只保留對自己的增益效果。

在兩人面前，露出當下殘缺不全的猙獰臉龐：

“我說了，你們來的稍有點兒早……再晚個一兩周，我們大家都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真的。”

沒有回答。

廝殺至此，哪一方還能忍住，不去紅眼？

樸泰英沉默著，如同一頭發狂的犀牛奔突而至，雙拳舞得密不透風。

內里由水泥澆筑成的墻壁稍稍挨上，登時被鑿出個顯眼凹坑！

光是揮拳還不罷休，他忽又繞到身側，整個人騰空而起，雙腿如迅雷一般，朝著楊衡胸膛踹去！

跆拳道最為經典的招式之一：旋風踢。

這是樸泰英十五年前從道場教練處習得，又借此奪得全國跆拳道男子冠軍的自信之技。

來到美利堅之后，他也曾憑借這一招打敗過多個體格在自己之上的格斗家。

對付一個半點肌肉都沒有的高中生，難不成還會失手？

沒有失手。

他切切實實地踢中了楊衡前胸。

可代價是，雙方接觸的那個瞬間，自己一整條小腿肚，都被那三棱軍刺上面的尖銳血槽與踢擊本身攜帶的速度聯手，沿著骨頭硬生生剃了下來！

血液，流失過多。

眼前已經開始出現了模糊痕跡。

到底是自己的身手有所退步，還是這華國雜碎的體術造詣也很高明？

戰斗過程中時刻縈繞耳邊與心頭的無數雜念，又究竟是從何而來？

樸泰英想不明白。

今天的任務實在有些太過詭異，令他本來懷揣的囂張氣焰，一時間全都化作了想要退縮的膽怯。

也許人越自信，受到迎頭痛擊時，才越難以承受。

他喘著粗氣，向后倒退走去。

想要逐漸靠近，那個不久前才被他大笑著撞成破爛的，房屋木門。

但，那個神情木然中又帶著幾分癲狂的楊衡，竟在起身途中一邊咳出大量血沫，一邊雙眼又直勾勾地……望了過來：

“你想去哪？”

他開始恢復行走，繼而從響尾辣妹的臀下輕巧溜過，手腳并用，嘶聲如雷：

“我在問……你他媽的！想去哪里！”

他步履蹣跚，似狂似悲。

像野獸那樣，佝僂著身子，堵在已經殘破不堪的，房屋門前。

熊熊火光之下，那張輪廓冷硬，少了半邊的臉上，筋肉不住涌動。

似乎又回到了昔日舍命一搏，彈盡糧絕后大笑著迎向罡風的……那個時刻。

他什么都沒有。

從一千年前的漫長歲月開始，他所能真正信任與依仗的，就只有一條哪怕投身魔道，受盡侮辱唾罵、陰謀算計……

也要手腳并用，不斷往前攀爬的爛命！

誰要攔我？

誰配攔我？

誰……

都不可以攔住我。

絕對，不可以。

“聽話，咱們繼續。”他吐字時已經有些費力，夜風吹來，更顯得含混不清：

“聽說你們這邊的人，習慣熬夜……那比起回家躺下刷手機，還是陪陪我這個任務目標……更顯得珍惜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