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自在化作人形，低頭看向陳升畫出來的地圖。

“陳兄，這兩點之間，可是一座高山啊。”

陳升點了點頭，不用黃自在提醒，他在無線視野中看得一清二楚，確實是一座高山。

黃自在面露難色：“這小妖發現的礦渣是在暗河底下，我發現的玉石，則是在山坡底下。這說明整條礦脈都在地下，又被一整座高山壓住，這該如何開采？”

何光也終于聽明白了：“原來，這礦并不是一大片，而是一長條？那暗河我倒是能縮小身形鉆進去，可走不了多遠，就被石頭封死了，要是一點點開采，恐怕需要很多人力……”

兩妖同時看向陳升，陳升微笑道：“放心，開礦的人力，我已經找好了。”

黃自在眼睛一亮：“原來陳兄早就做了萬全之策。”

說完，他面露沉吟：“這條礦脈的規模不小，陳兄準備的人力，是人族，還是妖族？”

陳升明白黃自在的顧慮：“黃兄放心，那道秘術的施展條件，并不需要將整條礦體都開采出來，運氣好的話，十日左右，就可以初步嘗試。”

黃自在咧嘴一笑：“如此最好，陳兄可以給那些人族弄些妖化的手段，這樣或許還能加速開采進度。當初牛頂天大人，就以自己的妖血，同化了一整個村子的人類，短時間內就能讓身體孱弱的人族獲得不下于化形妖物的力量。”

這說的是趙家溝中發生的事情。

陳升作為親歷者，自然明白黃自在口中所謂的“妖化”是怎么一回事，搖了搖頭：“人族妖化之后，很難操控，兇性一起，六親不認，反倒要耽擱工期。”

黃自在聞言一怔：“倒是忘了這個副作用了，妖化之后殺人還成，想用來做些勞役，確實是得不償失。唉，我這也是聽說還有十天的時間，心里有些急了……”

他看了一眼邊上畢恭畢敬的三足金蟾，忽然說道：“這附近還有其他妖物的味道，等下我便去收服幾個，這樣也能加快開采的速度。”

對黃自在這個提議，陳升沒有拒絕，反正自己不會在開采礦脈上動手腳，讓對方安插幾個人進來，反倒能降低對方的警惕。

陳升囑咐道：“這十日里，黃兄還是要每日呆在山谷那邊，若是長時間不在那邊，恐怕引起其他妖的懷疑，偷偷跟著你尋到礦脈位置，恐怕要壞事。”

黃自在自信滿滿：“放心，我等下便回去點卯，不會被人瞧出端倪。”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些妖族的體味旺盛，想要瞞過我的鼻子，根本不可能。”

陳升點了點頭，旋即看向候在一旁的何光。

“此地東側有一座葛爐山，山下有一小王莊，莊子里的村民就是我找來的人力。你跟著黃尊者，收攏妖族之后，就帶人過去，此次開采礦脈的事宜，全由你來安排。”

開采礦脈，不是一兩句話吩咐下去，就能達成的事情。

其中涉及諸多，人力調動，工具分發，還有必要的食宿供給等等。

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自然不用陳升操心，何光也樂得替尊者大人分憂，做得越多，才越能凸顯出自己的價值，興許這次開礦的任務做好了，尊者一高興，吞日訣的后續就到手了。

“記住，小王莊的村民關系到礦脈的開采，我不希望他們之中出現傷亡。”

何光立刻點頭：“尊者大人放心，小妖一定辦好這次的差事。”

……

葛爐山下，小王莊中。

這一日，一眾村民聚集在祠堂院子門前。

“各位鄉親，小王莊過去供奉的鹿神乃是偽神，糾集倀妖，吞殺民眾，終于引來天地怒火，降下血鴉正神，將那頭妖鹿與諸多小妖吞入腹中。從今日起，咱們小王莊便在血鴉正神的庇護之下，廢除以往供奉血食的祭祀，改為銀錢香火……”

原先的那位廟祝，如今換了一身血色的衣袍，站在祠堂正中，侃侃而談。

他身后，立著一尊紅布蓋著的雕像。

“鄉親們，從今天開始，小王莊再也不用將新生的嬰兒藏起來，再也不用將五十歲的老人送到葛爐山上，在血鴉正神的庇護之下，每一個小王莊人，都可以從生到死，平安喜樂。”

廟祝的一番慷慨陳詞，在村民之中并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他們只是頂著麻木的臉，盯著廟祝的嘴唇上下開合。

“……所以，每月的血食供奉，改為全村上繳銀錢，為血鴉正神鑄造金身！”

廟祝越說越亢奮，臉色潮紅著，一把扯下身后的紅布。

一尊木頭雕成的血鴉雕像，呈展翅狀，尖爪之下，抓著一頭癱軟的麋鹿。

“這，就是正神的樣子，需要我們每個人謹記！”

廟祝目光掃視祠堂前的人，想象中的反應沒有出現，臉上不動聲色，轉身沖著祠堂的方向揮了揮手。

兩名鄉勇從祠堂后院拽出一個五花大綁的漢子，那人上身赤裸，皮膚上布滿血痕，被生生押至血鴉雕像前，被一腳踹在地上。

“三郎！”

場下，傳來一聲驚呼，一個面容枯槁的女子沖破人群，連滾帶爬地撲倒在地上，雙手未等碰到被綁的漢子，便被兩側的鄉勇架起來。

唯獨到了這個時候，場下眾人臉上的表情才出現波瀾。

不忍、畏懼、驚慌、痛恨……

廟祝站在血鴉雕像前，口中念念有詞，說著一些誰也聽不懂的古怪聲調，緊接著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掃視眾人。

“這位大家都熟悉吧，梁三，不少人還是跟他一起長大的呢。今天白天，正神夢中降下神諭，指引我這個梁三正是妖鹿的信眾，鹿妖死后，他心懷不滿，在鄰里之間散布正神不好的消息……”

廟祝的語氣若有所指：“目的就是為了阻礙血鴉正神鑄成金身，大家說，這樣的害群之馬，是不是該殺？”

人群中，立刻有人帶頭喊道：“該殺！”

廟祝目露兇光，將匕首架在梁三的脖子上。

被鄉勇架起的女子哭喊著：“不，不要，我家三郎沒有這個意思！”

咻！

一道破空之音傳來，緊接著眾人眼前一花，廟祝拿刀的手腕頓時破開一個血洞。

“呱，尊者大人說了，小王莊的人關系到礦脈的開采，沒有尊者大人的命令，誰敢在這里殺人？”

何光緩緩收回舌頭，其身后，一條水缸粗的蟒蛇盤旋而起，杏黃的眼珠在小王莊村民身上來回掃視。

“妖，有妖進村了！”

方才還一臉麻木的村民，互相擠壓著，爭先恐后鉆進了祠堂院子里，全都跪倒在廟祝和血鴉正神的雕像之下，全然不顧廟祝的手腕剛被開出一個血洞的狼狽樣子。

更有甚者，直接爬到廟祝腿邊，苦苦哀求道：“廟，廟祝大人，快請正神庇護！”

誰知，廟祝也撲通跪下，與眾人跪拜的方向剛好相反，他沒有去跪拜身后那尊連夜趕工出來的神像，而是沖著不遠處的三足金蟾，還有那條巨蟒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