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字營營地上空，一道血光一閃而過，隱沒在營地某處。

一人多高的血鴉落地，身形漸漸變幻，化作一個身穿紅色羽衣的人族少年。

看那少年臉孔，倒與陳升本尊仿佛無差，只是棱角五官更加精致。

這是妖族尊者的化形術，陳升以分魂術，將自己神魂分割出一部分，寄托在血鴉肉身之中，變幻出的人形，自然不會是血鴉生前那般的妖艷女子形象。

陳升喜好女子，卻沒到自己也變成女子的程度……

還沒落入山字營所在山谷前，陳升就用無限視野查看了周遭，常理來說，山字營旗下，該有兩名百夫長，各領近百武者。

如今姚琛和他的手下都留在了趙家溝，營中應該還有一位百夫長才對。

別說是武者了，連奴人也寥寥無幾。

陳升稍一思索，便知道這里出了什么變故，趙家溝中，那頭脫胎境牛妖將風、林、火、山四營校尉盡數滅除，之前又通過那頭巨蛛，在各營將士身上動過了手腳。

要說只是為了吃人果腹，未免太多此一舉，更不會連脫胎境大妖都牽扯其中。

若說這片野地中，有什么東西，值得如此謀劃……

陳升抬頭看向涼州城的方向，此時此刻，那邊說不定已經開始交戰。

如此推算，山字營其余武者，應該已經馳援州城了。

當初在武威縣淪陷，陳升心中還會憤慨，是因為他知道人族有文武二圣，能咫尺天涯，威加四海。能一念成城，阻敵于外。

如此境況，不應該放棄武威縣，任由城中百姓盡數化為妖族家畜。

可如今，他已經知道了，文圣人出了問題，只靠武圣一人，根本無法護住人族偌大的疆土。

長城外面的妖族入侵抵擋不了，長城內部的妖族也開始蠢蠢欲動，是武圣放任的結果，也是一種戰略上的選擇。

武威縣是邊境，首先被放棄。

涼州城是邊城，也必將被放棄。

陳升可以預見，妖族占據的城池會越來越多，人族的領地會越來越少，直到少到武圣人足夠可以斡旋的程度。

這就是大勢，最起碼是陳升現階段無法違逆的大勢。

想要破局，也很簡單，要么是文圣身上的問題被解決，要么是人族之中再冒出一位圣人。

陳升修行千年，從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自然也不會奢望，忽然冒出一名圣人，與武圣人聯手驅逐境內妖族。

能救自己的，永遠都是自己！

山谷中，陳升身形閃動，卷起一道血光，頃刻之間，現身于關押化形妖物的山洞。

黝黑的山洞口不斷向外滲著寒氣，微風吹過，便能聞到一股難言的腥臭從洞中飄出，地上的石頭縫里，夾雜著各色妖物的毛發。

一個身披麻衣的少年，從山洞中踉蹌而出，肩膀上扛著新鮮的心肝脾肺腎，用麻繩綁成一串串，耷拉在地上。

似乎是察覺到洞口有人，少年驀然抬頭，眼中驚慌一閃而過。

“大，大人，你回來了……”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服侍陳升的那個奴人，看他的樣子，分明是趁著營地中武者馳援涼州城，便自己到山洞中將關押的妖物屠宰一空。

“我……”

奴人還想說著什么，陳升只是瞇起眼睛：“你殺了后山這些妖物，可是奉了誰的命令？”

奴人舔了舔嘴唇，聲音低沉：“沒有，我沒奉任何人的命令。”

“取了這些妖材，準備賣了換錢？”

“少看不起人了！”

奴人看向眼前少年，對方明明和自己差不多歲數，卻已經達到了換血境，還被選入山字營。

而自己卻只能埋頭服侍，做些下賤的活計，他一直知道命運有所不公，原本已經認命。

可今日，山字營的武者一散而空，許多奴人直接離開。

他卻和少數人來到了后山山洞，別人是為了弄些妖材換錢，他卻是為了自己使用，為了自己以后也能成為別人服侍的武者大人！

就是如此，他在剖心剜肝的時候，才格外小心，耽誤了時間，出來時正撞見了回營的陳升。

“有了這些，我也能成為武者！”

第一次，奴人在陳升面前站直了身子，破爛的麻衣底下，他的身軀還是有些佝僂，但他仍舊梗著脖子，不曾低頭。

陳升搖了搖頭：“想要成為武者，靠這些還不夠。”

說著，他張口吐出五枚甲片，放在地上。

“這些是換血境武學，有了這些，你才能真正調動氣血，壯大自身。至于如何使用，想必你能打聽出來。”

奴人沒想到陳升非但沒有當場斬殺自己，反而送上了換血境武學，眼中頓時露出茫然。

“大人……”

“你若是老老實實，真想要靠著端茶送水洗脫奴籍，我理都不會理你。”

說著，陳升伸出手：“拿來吧。”

奴人看著陳升的手掌，絲毫沒有猶豫，從衣襟中掏出一塊渾圓的甲片。

“這是什么？”

“山字營的猛虎圖，大人不是要這個？”

陳升眉毛一挑，他本想自己在營地中搜尋這觀想圖，沒想到這奴人已經收集到手中了。

屈指一伸，那塊甲片憑空飛起，落入他掌中。

陳升將甲片放在眼前端詳，樣式和混元勁雷同，想來應該是包含了觀想圖在內的武學。

“這么寶貴的東西，沒被武者帶走？”

奴人咧嘴一笑：“那些武者大人走時，恐怕也覺得不會回來了，什么東西都沒帶走，要不然那些奴人也不敢逃。”

這倒是便宜了陳升，他毫不客氣地將觀想圖收起，又看向奴人：“我洞中那根牛角，也在你那吧。”

奴人聽到此處，才像是想起來什么似，從腰間抽出一根牛角，臉上滿是不好意思：“我只看著漂亮，沒想著有多重要。”

陳升一揮手，那牛角便兀自從奴人手心飛離，落入手中：“離了山字營，別去涼州城，可以往內陸跑，能安全些。”

說完這句話，陳升身上紅光閃動。

少年奴人看著陳升身化一道流光，飛入空中，頓時目瞪口呆，能夠騰空而飛，這分明是神威武者才有的能力！

直到那流光越來越遠，奴人才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沖著天邊喊道：“大人，我叫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