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場上，站樁少年收了把式，從地上撈起衣服，一邊往身上套著，一邊問陳升。

“你是哪家的，我好像沒見過你。”

這就是大家族的好處，除非特別重要的人物，旁支子弟根本就不會有太多關注。

像陳升這樣，還在宗學的時候，就與主脈子弟結仇的，或許也有，但這種人，大多折騰不到演武堂來。

既然對方不認識自己，陳升也就不必搬出“失憶”的借口：“陳升，旁支的。”

“哦。”

少年不咸不淡地回應著：“我叫陳塵，掌藥長老陳搬山是我爹。”

說完，他向前走了兩步，然后直接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陳升：“我剛站過樁功，體力有些不支，坐著和你說話，不介意吧。”

陳升看著坐在地上的陳塵，端詳片刻，心中覺得好笑。

如果今天來演武堂的，是陳理，可能還察覺不出什么來。

但以陳升的閱歷，如何看不出，眼前這個叫陳塵的小子，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世背景，又以體力不支為由，變幻二人之間的站位關系。

這般拿腔拿調的姿態，便是以上位者自居的模板。

接下來，是準備敲打自己？還是趁機拉攏一下？

現在時間還早，陳升也樂得聽面前這小子說兩句。

于是乎，陳升也直接坐在了地上，眼光平視對方，隨意道：“不介意我也坐下來吧。”

陳塵一愣，咧嘴一笑：“你很有意思。”

呵呵，這小子說話裝老成的語氣，真欠揍。

陳升不用裝老成，他本就不是什么年輕人，但眼前之人，明明只是少年郎，一言一行卻總是居高臨下的樣子。

陳塵不知陳升心中想法，略微思索，緩聲道：“家族規矩，凡十六歲以下，只要積累足夠的功績，成功換血，人人都可以來此習武。可事實就是，大部分能來這里的，都是主脈家的，真正能夠進入演武堂習武的旁支子弟，可謂少之又少。”

他稍作停頓，看著陳升，繼續說：“因為旁支子弟一般沒錢買天價的換血寶藥，靠著藥渣一點點換血，一半會在中途放棄，一半則會拖到十六歲后，耽誤了時間。所以能進入演武堂的旁支子弟，毅力和資質都堪稱絕佳，稱之為人中龍鳳，也不為過。”

說完，他看著陳升，本以為陳升此時會說兩句自謙之詞，卻沒想到對方聽了自己的話后，只是微微點頭：“確實。”

陳塵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只可惜，等你真正進了演武堂之后，才會發現，換血之前遇到的那些困難，在開始正式習武后，都會成倍的壓在你頭上。”

聽到此時，陳升已經明白了對方接下來要說什么了，索性來的時間還早，習武的教頭還沒到，索性跟他逗個悶子。

“不管是什么困難，既然入了演武堂，我一定能克服！”

陳塵聽陳升這樣說，嘴角裂開的角度更大了。

“許多事情，不是靠著克服，就能解決的。別的不說，便是換血期的藥浴，藥材之昂貴，許多主脈子弟負擔起來，都很有壓力，更何況旁支子弟。對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是孤兒。”

陳塵眼睛一亮：“那錢的事情，對你來說，就更困難了。但要是因此降低藥浴的頻率，又會在修行上落后于人，你可知道，一步慢，步步慢的道理。”

陳升點頭，這話說的不錯，接著便聽到陳塵說道：“這方面的困難，我可以幫你。”

終于進入正題了，陳升看著陳塵的眼睛：“如果你幫我，又需要我做什么？”

陳塵認真地說：“我需要你也幫我。”

陳升饒有興致的問道：“這算是來拉攏收服我么？”

“是拉攏，但絕談不上收服。咱們都是陳氏子弟，不管旁支還是主脈，身上流的都是一樣的血，互相幫扶，普通人家的兄弟都能做到，我們為什么不行。”

陳升問道：“演武堂不是習武的地方么，拉攏我又有什么用？”

陳塵聞言一笑：“家族里，最終能走入高層的人，除了必須是主脈血脈外，還得有一定的實力。我自問武道資質不弱，各類資源也不缺，但能否壓過主脈中的其他人，卻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你肯幫我，我助你藥浴藥材無憂，未來家族中，你我亦可占一席之地，創不世之功業。”

陳升聞此，心中暗忖，這陳塵算盤打得精妙，卻不知其真正目的與野心深淺。當下佯作思索狀，片刻后道：“你我初識，甚至不知道我的脾氣秉性，就這般托付，不怕我是個兩面三刀的人么？”

陳塵毫不在意：“世人多重利，重利之下，兩面三刀，不過是人之常情。我有自信，能給出足夠吸引你的利益。”

他見陳升沒有立刻答應，也不著急，雙手駐地，緩緩站起：“同樣的藥材，別人也可給你，但你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我給你的藥材，肯定是品質最好的。你且細想，莫急回應，日后演武堂中，你自會知曉我陳塵為人。”

正此時，演武堂的朱門再次開啟，三三兩兩的少年步入堂中。

陳升從地上起身，撣去身上塵土，對方的這些話，不知道是家中耳濡目染學來的，還是自己想的，聽著倒是足夠誘人。

可惜陳升并不在意，也沒將對方話里描繪的前景當真，自己剛接觸武道，一切還不明晰，用不上著急投靠別人。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語氣中滿是揶揄。

“我說昨日你拒了我的贈禮，原來是抱上了掌藥長老家的大腿。之前在宗學里，你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只見朱門前，穿著黑色勁裝的陳釗，目光陰狠。

陳升身旁的陳塵見著是陳釗，眉頭一皺，低聲問道：“有過節？”

陳升點頭笑道：“是啊，生死之仇，這下你是不是該重新考慮，收攏我的想法了？”

陳塵眉頭一挑：“嘿，那你可就說錯了，我要成事，這些主脈的少爺，本就是我的仇敵，既然你已經對上一個，倒省的我使力挑撥你和陳釗之間關系了。怎么樣，幫我，陳釗這事我給你擋了，他可是條瘋狗。”

陳升搖頭：“不了，這條狗還是我自己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