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默念歸去,從桃花源中離開,他聽到了叫門聲。
披上衣服走出屋門,打開院門后就看到了一臉憂色的王安石。
蘇澤有點驚訝,上次在王安石家中聚會之后,三人相約在禮部試前專心溫書,等考完之后再聚。
怎么王安石一大早就沖了過來。
王安石說道:
“蘇兄,你沒聽說?”
蘇澤疑惑道:
“聽說什么?”
王安石擠進門內,關上門說道:
“有傳言說蘇兄解試舞弊,聽說已經有言官盯上這件事了!要彈劾時任知國子監的宋天章了!”
蘇澤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曾經料想幕后黑手不會罷手,只是沒想到他們來的這么迅速,這么猛烈。
前身是通過國子監的解試,獲得了參加禮部試的資格。
蘇澤記憶中,自己的前身倒是沒有弄虛作假,但是國子監的解試水分很大。
宋代的科舉還沒有到明清那樣嚴明的程度,士子可以在各州參加州試,獲得參加禮部試的資格。
州試的難度很大,當年歐陽修第一次參加州試就落第了。
另外一條路就是在汴京就讀國子監,再參加國子監的結業考試就行了,這條路就好走多了。
國子監原本是宋初官學之首,但是隨著太祖、太宗、真宗三朝,不斷向國子監送進權貴子弟,加上國子監本身職能的僵化,很多有能力的老師都出走,國子監的教學水平日益墮落。
如今的國子監,就是一個汴京士子混禮部試資格的場所,蘇澤記憶中自己就沒去國子監上過幾次課。
前身也就是投機取巧,獲得了國子監監生的資格,然后順利通過了國子監的考試,獲得了參加禮部試的資格。
因為國子監拉胯的教學能力,導致如今地方上私人書院和私學盛行,比如現在金陵最大的應天書院,其生源規模就超過國子監,高薪聘請名師前往講學,培養了諸多進士。
這一點也頗為讓朝中大臣詬病,包括范仲淹在內的慶歷新黨,都提出要改革國子監,重振官學。
王安石焦慮的說道:
“這個時候攻擊國子監,關系到多少解生應試,朝中這些言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接著王安石看向蘇澤,疑惑道:
“蘇兄,你怎么一點不憂慮?”
蘇澤淡然一笑說道:
“憂慮又有何用?此事若不是沖著我來的,那蘇某坦坦蕩蕩,未曾在國子監解試上舞弊,又有什么可以憂慮的?”
“如果是沖著我來的,那就算是逃過這件事,還是有其他的事情。”
王安石也是極其聰明的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蘇澤的意思,他問道:
“蘇兄懷疑,這件事還和妖書案有關?”
蘇澤點點頭。
事情哪有這么湊巧的,妖書案之后,就來了國子監案。
國子監在嚴進寬出,這已經是科舉的潛規則了,要不然那么多權貴子弟如何通過解試?
要知道入監讀書的,基本上都是權貴子弟。
改革國子監的阻力之所以這么大,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可這時候卻翻出國子監的事情,顯然是有人覺得蘇澤礙了他們的事情。
王安石對著蘇澤說道:
“泰山崩而不改,蘇兄好氣度!”
蘇澤問道:
“介甫兄又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具體如何?”
王安石說道:
“我是從楊寘那邊聽說的。”
楊寘?
蘇澤問道:
“可是本次解試第一的楊寘?”
王安石點頭說道:
“正是此君。”
蘇澤說道:
“那可能還真不是空穴來風,楊寘的兄長楊察,是當朝樞密使晏公的女婿,楊察正在諫院就任,楊寘應該是從他兄長那邊得到的消息。”
王安石焦急的說道:
“那怎么辦?”
蘇澤更加的冷靜,他向王安石說道:
“請介甫幫我打探一下,到底是誰要置蘇澤于死地,國子監若是被定為弊案,必定牽連甚廣,到底要牽連到哪一步?”
接著蘇澤又抱歉的說道:
“在禮部試之前讓介甫兄費心,蘇某實在是過意不去,若是能查到就好,查不到也就算了。”
王安石立刻拍胸脯說道:
“禮部試王某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也不差這幾天溫書時間,蘇兄這樣的大才若是因為這些事情不能參加科舉,那才是朝廷的損失!”
“蘇兄放心,王某等著蘇兄和我一同登科唱名!”
蘇澤確實有些感動,王安石作為友人確實相當不錯,等送走了王安石之后,蘇澤也跟著出了門。
憑著記憶,加上一路上詢問路人,蘇澤來到了一座大宅前。
走到門房后,這家仆役見到蘇澤穿著寒酸的儒衫,不免帶著一絲傲慢,向蘇澤說道:
“去去去,我家張府不招賬房!”
原來這是張道成的府邸,門房是將蘇澤看作求職的破落讀書人了。
蘇澤倒是不為這個門房置氣,而是拿出一張箋紙,遞給對方說道:
“我不是來應聘的,是有事要求見張翁,這是我的箋紙。”
門房見到蘇澤的氣質,反倒是不敢造次了。
張家雖然是新貴,但也只是借著張修媛的關系,成為皇商而已。
汴京城臥虎藏龍,誰又知道這個寒酸讀書人,會不會認識什么權貴。
門房收起輕視之心,拿著蘇澤的箋紙進入里屋。
果不其然,在張道成見到蘇澤的箋紙后,臉色是一變再變。
“那儒生呢?”
“還在門房。”
張道成來回踱步,先是說道:“開大門,迎客!”
關于蘇澤如何逃過一劫,消息靈通的張道成自然已經知道前因后果,他甚至都知道官家將蘇澤的名字記在垂拱殿的屏風上。
張道成很清楚,一旦蘇澤順利通過貢舉,一定會飛黃騰達。
這樣的女婿再不快點下手,難道要等著科舉放榜后被別人榜下捉婿?
但是再一想,自家女兒和蘇澤沒有婚約,若是這樣諂媚,怕是又要別人笑話,也會讓蘇澤輕賤了自家女兒。
張道成又對門房小廝說道:
“等等!從側門將他請進來,要客氣點!”
門房小廝暗自慶幸,自己沒得罪了貴客,但是也對蘇澤的身份好奇起來。
到底是什么人,能讓家翁如此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