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山谷離住宿院舍并不近,為了節省回來時間用于修煉,自接下放牛任務后,崔云便沒回去過,一直居住在那小木屋中,宛若當初在三余山上一般。
斯是陋室,惟吾修馨。
而崔云這一待,便是將近一個月。
期間,經過他的不屑努力,終于將《流云蓮波經》修煉到第一層境界。
功法一有進展,其修為的增加,也比以往明顯許多,體內真氣總量在穩步提升著,一切均是那樣的喜人。
面對如此收獲,崔云不驕不躁,而是沉下心,繼續蓮波經的深學。
他知道,僅僅是第一層,還無法彌補他與其他同門在靈根天賦上的差距。
為了能夠在外門初煉中獲得一個不錯的成績,他一刻也沒有停歇。
“哞~”
耳畔傳來牛叫,崔云從某頭壯碩青牛的背上清醒過來。
此刻,他們與一處山峰腳下。
前方溪澗旁,有一座碧綠頂梁的雅致涼亭,其內有五六名修士,在賞花賞水,談天論地,談笑風生。
其人見到崔云駕牛而來,或面色突變,或指指點點,流露出嫌棄的意思。
對此,崔云已是習以為常,并不在意。
近一個月來,這種情況并不是少數。
有時,他修煉的入迷了,就會被牛群帶著滿外門跑,反正只要不到宗門禁地,牛群想去哪,那便去哪,也不好太多管教。
“叮鈴鈴~”
清脆的鈴鐺聲響起。
而正當崔云不打擾同門,準備驅牛離開時,忽然又停下了動作,神情有些驚訝地看著涼亭中的三道身影。
“劉師兄?林師妹?杜師弟?”
那三人崔云均認識,分別是隨其一起抵達外門的林若月和杜不悔,以及先他幾月成為正式弟子的劉應慈。
崔云與劉應慈同樣來自乙四雜役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且后者又是名人,知道對方容貌也是合情合理。
“劉師兄!林師妹!杜師弟!”
崔云見得熟人,立刻下牛,熱情地招呼上去。
他也有一個月沒和外人說過話了,今兒與故人相遇,自然要好好寒暄兩句,何況其四人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老鄉了,他和劉應慈還有著些許緣分。
借此機會若能結交幾位同門師兄弟,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且不打招呼,扭頭就走,也不禮貌。
“劉師弟,這放牛郎你認識?”
涼亭之內,除了劉應慈三人外,還有三人。
并且,這三人修為明顯比劉應慈一眾高出一個層次。
三人中有位生得鷹鉤鼻的深沉男子,其瞧見崔云朝自己這邊而來,又看看了后者身后的牛群,微微皺眉并發問道。
劉應慈面相方方正正,皮膚黑黃,一對斷續濃眉掛在額前,眼睛明亮有神,整體給人一種憨實之感,仿佛一位農村人家懂事能干活的大兒子。
只是,他此刻的回答,卻讓周圍之人感到意外:
“放牛郎?我不認識?!?
劉應慈的應話,絲毫沒有猶豫,似乎其真的從未見過崔云。
鷹鉤鼻男點了點頭,又轉身看向林若月和杜不悔,以相同的問題問道:
“林師妹、杜師弟,那家伙可與你們相識?”
林若月秀眉微蹙,沒有第一時間回復。
杜不悔則搶先回答:“我與他同一批進的外門,但也僅此見過一面,沒有其他交集?!?
“不認識,那便趕走吧,明明是正式弟子卻甘愿去養牛放牛,想來又是一個沒有天賦、自行墮落之人?!?
隨著那股牛膻氣味飄來,鷹鉤鼻男眼中的不屑和嫌棄之意愈甚。
涼亭內的另外一人,也出聲符合道:“今日是劉師弟以一甲一乙成績通過外門初煉的慶賀會,不是什么閑雜人等都能參加的,那放牛郎怕是過來攀關系的,呵?!?
“崔云師兄不是這樣的人!”
先前還沉默的林若月突然出聲。
雖然她與崔云也接觸的不多,但在她心里,能說出“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是仙道盡頭”的人,絕不是一個趨炎附勢之人。
“王師兄,其實崔云師兄向道之心之堅定,很有可能勝于你我,他的勤奮刻苦,亦能彌補天賦上的不足,或許,可以讓他加入我們……”
林若月想繼續為崔云說些好話,卻被硬生生地打斷。
“林師妹不要說笑了?!蓖蹩麟p眼微瞇,貼近對方,臉上是一副意義未明的微笑。
其盡可能展現著自己君子的一面,繼續道:
“林師妹,那廝若真道心堅定,還會去當放牛郎?你說他能用勤奮彌補天賦不足,那他能在外門試煉上獲得甲等評級嗎?我看能拿個乙等都夠嗆?!?
林若月反駁說:“我覺得崔師兄是很有潛力的。而且,王師兄你不是說研習會是用來相互幫助,相互學習,共同進步的嗎……”
“對,是互相幫助,但絕不是帶著個拖油瓶,只會索取的人不得進研習會,我是研習會的創辦人,我要保證每名師弟師妹的權益?!蓖蹩鲾蒯斀罔F,言語中充滿正氣。
其言剛落,周圍同門也是紛紛發表認同。
包括劉應慈和杜不悔。
尤其是后者,好似受到刺激般,一直在貶低,直言崔云靈根天賦奇差無比,即便在五靈根中也是最低品的,且沒有奇遇、沒有背景,進入外門純屬僥幸。
對此,林若月再次沉默了。
她覺得這研習會,與自己原先想象的不太一樣。
她當初加入時,幾乎沒有受到什么阻礙,并確實受到諸多照顧,修為有所裨益,以為王楷明是位極為良善、樂于助人的師兄。
眼下看來,并非如此。
眾師兄意愿強烈,林若月心知不能再強求,只要應道:
“那好吧,我去勸崔師兄離開?!?
王楷明想要阻攔,但對方已經走出亭。
這位王師兄嚴重閃過陰翳,這是一直言聽計從的小師妹,第一次忤逆他,好似喜愛之物被人搶走。
……
在離涼亭還有十數步時,崔云發現林若月神情嚴肅地朝自己走來。
“崔師兄,我們在討論宗門頒布的秘密任務,不便讓你介入,你先回去吧?!?
林若月不可能將真實原因告訴對方,如此多么打擊人。
但崔云兩世為人,且兩世均是“牛馬圣體”,通明俗事,知曉人理。
其從女修支支吾吾的言行舉止,以及涼亭內之流的表情體態中,便能看出端倪。
自己一不小心又被瞧不起了。
“林師妹,還是任務要緊,崔某打擾了?!?
說罷,崔云轉身即要離開,接著,他似乎想到什么,回過頭來,簡言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師妹可曾想過自己未來究竟要成為怎樣的人?”
話畢,他不再停留。
崔云喜歡交友,但僅限馬秋良、唐琦之流的君子之交,那種自以為是、自視甚高的,他躲之不及。
也就看出林若月心善,所以暗語提示兩句,其他看對方造化了。
他還得慶幸自己被“趕走”,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些,生怕后方“回心轉意”,叫他回去。
“轟?。 ?
而與崔云的風輕云淡、毫不留戀不同,林若月再一次被震撼在原地,心中思緒萬千,久久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