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程璟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掃了一眼臺上的趙小樓,想起張副官帶回來消息。
趙小樓原本是街邊的小乞丐,后來為了討口飯吃才進(jìn)了戲園子拜師學(xué)藝, 成名前,除了戲班子的人,跟他人無接觸。成名后,倒是有幾個達(dá)官貴人跟他有關(guān)系,但那幾個人還沒那么大的膽子,敢要他的性命。
所以,是誰?
顧程璟推測誰是幕后黑手的時候,趙小樓已經(jīng)謝幕完畢,一抬頭,就看到了坐在二樓包間的顧程璟。
他就這樣坐在二樓的包間里,哪怕距離遙遠(yuǎn),趙小樓依舊能感覺到他周身環(huán)繞的冷意,冷得讓人渾身發(fā)寒,冷得他僵在原地,竟忘了移動腳步。
直到,月月紅拉了他的衣角,趙小樓這才回過神來,匆匆下臺去后臺卸妝。
旦角卸妝是要點(diǎn)的時間的,戲服卸下來,還有頭面,一系列流程下來,最后才是缷臉面上的妝容。
好在月月紅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一套流程,手腳飛快,不一會功夫,趙小樓臉上的妝容就脫了。
“師兄,剛剛你在臺上發(fā)什么呆啊?”
“沒什么。”
月月紅沖著鏡子里的人影翻了個白眼,“師兄,這唬人的話你唬唬陸師兄就得了,可唬不住我。”
“我什么時候唬過師妹你了,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行行行,師兄你現(xiàn)在本事大了,看不上我這小丫頭了。”月月紅還真來了脾氣,說丟下就丟下。
留下趙小樓一個人對著鏡子。
趙小樓無奈的嘆了口氣,月月紅這脾氣見漲了。
可即便月月紅生氣了,他也不能說,關(guān)系到顧程璟,這事,他一個人擔(dān)著就好。
他,之前缺錢。現(xiàn)在更缺。
他從海月班出來了,以后要養(yǎng)一個戲班子,用錢的地方還多著。
就說今天這人吧,還是臨時從老秦這借了幾個人,要不然,這戲都開不了鑼。
借人終究不是辦法,要想戲班子能真正在滬城站穩(wěn)腳跟,必須將該配備的配備齊全。
這些年,他雖然有一些積蓄,但大多數(shù)都被那死去的師父吞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跟那人合作。
前幾日與那人再次會面時,對方說了,十日之內(nèi),要顧程璟死。
他已經(jīng)沒有選擇,哪怕,顧程璟這人不好對付,他亦沒有退路。
正對著鏡子出神,敲門聲打斷了趙小樓的思緒。
“顧軍長,您來了。”
趙小樓露出那標(biāo)志性的笑容,看上去甜滋滋的,讓人難以將這畫面與剛剛鏡子里那個泛著愁容的趙小樓重疊。
不過,顧程璟未拆穿趙小樓,反倒跟趙小樓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趙老板真是好大的氣魄,不過幾日不見,已經(jīng)另立門戶了。”
“這也是形勢逼人。”
“噢?”回想小報上杜撰的八卦,顧程璟繼續(xù)問道:“趙老板真是被那海月班趕出來的?”
顧程璟的關(guān)切讓趙小樓一時間不適應(yīng),很難將他與剛剛二樓包間里,渾身散發(fā)著冷意的男人結(jié)合在一起。
他明白,對待顧程璟這樣情緒陰晴不定的人,必須步步為贏,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復(fù)。
斂下眼底的疑惑,趙小樓依舊是那笑顏嫣然的模樣,看上去沒心沒肺的樣子。
“算不上趕吧,我在海月班的合同到期了,想走也沒人留得住我。”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拉起自己的班子,看來,趙老板手里的資產(chǎn)不少啊。”
趙小樓聽出來了,顧程璟今日過來,是來探口風(fēng)的。
得知顧程璟的目的,趙小樓反倒松了口氣。
“都是座兒們賞臉。”
“也是,這滬城愿意捧著趙老板的人不在少數(shù),趙老板不缺錢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晌以趺绰犝f,趙老板如今連個住處都找不到,還要在這喜樂戲樓借住呢?”
顧程璟這話一出來,趙小樓更斷定,顧程璟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他了。
也是, 顧程璟要是不謹(jǐn)慎,只怕死了百次了。
他看著鏡子里的顧程璟,沉凝片刻還是開了口,“顧軍長今日來到底想問什么,不妨,直接問吧。”
顧程璟這人,太難對付。
趙小樓不認(rèn)為自己有跟顧程璟博弈的能力, 倒不如看看顧程璟今日到底有何目的。
他推測,那一日他用劍刺向顧程璟的時候,顧程璟都沒殺了他,那這一次,更不會。
顧程璟沉凝片刻,緩緩開口,“趙老板缺錢,我可以資助趙老板,只要……趙老板告訴我,是誰要我性命!”
果然,這天下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
可這事,他怎么說呢?
那日找他的人戴著面具,他根本沒看清那人的長相。
顧程璟能直接問出來,便是有線索了,索性,趙小樓就實話實說了。
“那人戴著面具,我也不知他身份。”
得知這個答案顧程璟一點(diǎn)都不意外,他的人調(diào)查幾日都沒得到具體消息,可見那人謹(jǐn)慎。
如今這世道,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是,這人能從趙小樓這入手,也不是一般人了。
問不到有用的信息,顧程璟也不打算繼續(xù)為難趙小樓,反倒,從軍裝兜里拿出一支外殼純金的鋼筆。
“這,給你。”
顧程璟將那支外殼純金的鋼筆遞給趙小樓,趙小樓看了那鋼筆一眼,就知道這東西價值不菲。
他看向顧程璟的眼神多了一絲歡喜。
他也沒有推辭,接下了那鋼筆。
“謝過顧軍長了。”
“不過是支鋼筆,不值什么錢。”
趙小樓的笑容染得顧程璟冷峻的臉頰也舒緩了不少,連眉角都染上一抹柔和。
“以后,缺錢可以來司令府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