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雨
- 伊甸園的夏夜
- 軒陵月
- 2237字
- 2025-04-06 12:35:06
我站在路邊攔上一輛出租車,并告知司機前往離這不遠的一家酒店。坐在出租車的后排,我望著車窗外的絢麗的霓虹燈,柔成了一團團光暈。收音機里正播放著竹內瑪利亞的《Plastic Love》,伴隨著復古的旋律,整座城市的畫面如同用ccd相機拍出的照片一般,失真卻又充滿了夢幻與迷離。
從火車車站到的酒店大概有個十分鐘的路程。走進電梯,乘到三樓。在前臺登記后,并順利的拿到了房間的門卡。我看了看時間,已快十二點半了。我把上衣和褲子扔在床上,簡單洗漱后,便鉆進了被窩,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凌晨三點,我還是睡意全無,無奈只好穿好衣服打開窗戶透透氣,冷風吹了進來,昏沉的頭腦也清醒了許多。橘黃色的燈光的籠罩在空曠的街道上,更遠處則是漆黑綿延的山巒,公路上不時傳來卡車疾馳的轟鳴聲。我燒了壺水,沖了杯速溶咖啡,坐在桌前靜靜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回想過去的這些年里,潮流更迭,歲月變遷,而我對周遭的事物充耳不聞,我已經無法算清虛度過多少歲月,渾渾噩噩地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似乎與世界隔著一塊看透明的薄膜,看得見,卻摸不到。
之后的一周時間里,總算在離大學不遠的地方找到了間合適的公寓。租金雖然有些小貴,但好在屋子夠寬敞。進門左右各一個房間,外加廚房和衛生間。從窗口朝下望去可以看見樓下的商鋪,和對面低矮的平房。房東是個中年男人,豎著中分,帶一副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他告訴我,空調,洗衣機,電視機等東西一應俱全,其他物件就要自己準備了。
在下午的時間里,我從商場購置了電飯煲,微波爐,臉盆,毛巾等日常生活用品,還有一張簡易的折疊床。租了一輛小型卡車,讓搬運工人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上了樓梯,放在左手邊稍寬敞的房間里。之后又花了半個小時,把這房子里外都打掃了一遍。接著問房東借了一個衣柜,和一個簡易的書架用來存放我的衣服和書籍。
忙完這一切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淡下來,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出神,像在與某個不存在的東西對峙著,每當開始一段嶄新的生活,我的內心就會極度的空虛,或許是因為無法準確地把握住未來的走向而對此感到恐懼。
深海魚被捕撈上來就無法存活,所以面對于新鮮的事物我都表現出抗拒,正如同世界上的所有改變都是突然而又自然發生的,但庸人卻像垃圾回收站一樣毫無保留地吸收接納,從而獲得所謂的認同感繼續在社會里生存下去,確保不會被淘汰。
事實就是如此,至于別人怎么看待我,我并不在意,那并不是我所關心的問題。在他們的眼睛里我常被冠以孤僻另類,獨行等字樣,不過這到底是貶義還是褒義又被誰認定的,我也懶得深究。如果非要解釋的話,那至少得花上半天的功夫。如向別人解釋的話,他們也會厭煩得想結束這個話題,從而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敷衍地說幾句話搪塞過去。這個世界上的誤解多了去了,如果還要加以糾正,那豈不是同碌碌無為人無所差別了?
“My tea's gone cold 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
And I can't see at all
And even if I could it'd all be gray”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如同驟雨一般淋濕了飄滿塵埃的房間。
“你在哪?”
手機那頭傳來陳也的聲音,我思考了很久才琢磨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讓我不覺想起電影里的情景,冬日街邊的長凳,黑色的大衣,失落的眼神,十字架耳環,還有那飄落的雪花。他眼里泛著深邃透亮的光,像白熾燈的燈光打在白色的墻壁上,安靜,簡潔,干凈。他一向如此沉穩冷靜,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變過。
“公寓里。”
“你搬出宿舍了?”
“嗯。”
沉默良久,通過話筒我能清晰地聽見嘩啦啦的雨聲,轉而問道:“你那邊下雨了?”
“是的,現在我就站在街邊的公用電話亭里。”
“大概什么時候回到大學上課?”
“不好說,大概還要半年的時間。”
“那好,等回來有空一起吃個飯可好。”
“好,再見。”
“嗯,再見。”
再次望向窗外,馬路上已經亮起了一排排黃色的路燈,鋪張成一條輝煌的線條,路兩旁那錯落低矮的平房里陸陸續續地亮起了昏暗的光,隱約還能聞到空氣里彌漫著炒菜的香味,我站了許久才關上了窗戶。
凌晨兩點窗外風聲大作,然后就開始下雨,雨時停時下得持續了一個禮拜,甚至連我都開始懷疑天氣是否也會像感冒一樣會傳染?
由于無事可做又不能出門,我便索性呆在屋子里,時常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滴怔怔出神。凄涼的季節,什么都讀不進去,什么都不想思考。不看電視,不看雜志,除了外出購買生活必須品外,不與任何人談論,也沒有人呼喚我。身體里面像是有什么東西被蠶食了,徒留一具可憐的軀殼,我緘默不語,任由器官逐漸的腐敗。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啄木鳥不停敲打著我的腦袋。
“好吧,就腐爛成一攤爛泥,不復存在吧。”我應著。
“那洞真的很深!”啄木鳥晃動著腦袋。
“由他去罷!”
我學著它的樣子眼前的畫面如同泛著漣漪的水波一圈圈的蕩開。
“是的。”
那個洞從遠古就已然經存在,甚至可以追溯到物種起源的時代。里面沒有空間與時間的交錯,只有呼嘯不止的風,無論投進去什么都不會有任何回應,它存在于我的夢里使我聽不見周圍的聲音,沒有人呼喚我,沒有光,沒有溫度。遙遠的足足有三億光年距離,任何生物抵達那里都會被卷入其中最終融為一體,那里是生命的禁區。
稀薄的空氣幾近窒息,我翻身下床關上了窗戶,長呼了一口氣,重重地倒在地板上。至少生活在枯燥乏味的地球表面,誰都擺脫不了重力。
不過后背傳來疼痛是確確實實的,我終究是屬于現實的。然后繼續活著,聽歌,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穿行不止,我忘了很多人的模樣,也不再想念任何人,吃飯,看書除此之外想不出還有其他事情可做。刷牙的時候總一個人看著鏡子沉默良久,不明原因。
心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突然死去了。我挖了一個深坑,然后再把它埋上,永遠的,連同我的過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