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東北坊，毗鄰河澤兩岸，是刺桐碼頭最為繁華區域，雖不算燈火通明、行人如織，但街面上開著的鋪子不少，酒客嘈雜笑鬧不算稀疏。

甄皓仁從街邊拐進一條干凈整潔的巷子，身上穿著一身還算體面的青衣，手里提著一個大包裹，面帶討好之色，來到一間規整的院子前。

“咚咚。”

門被敲開條縫，兩個家丁模樣的仆役，打量了他一眼，警惕著皺眉道：“你誰啊？到這干嘛？”

甄皓仁亮出兩小錠銀子，討好笑著湊過去——

“我是來找孫管事的，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煩兩位去通稟一聲。”

“這時候嗎？且留名姓，在這等一下。”

仆役聽聞是來求人幫忙的，倨傲著收起了警惕，露出一抹貪色去拿那銀子…

“等等，你干——”

甄皓仁卻是湊近剎那，冷下臉擠入門中。

那兩仆役一驚，正欲高聲叫人——哐當一下，一直裝著硬物鐵器包裹落地發出響聲的同時——兩只大手迅雷不及掩耳，分別攥住了他們的脖子，將他們提了起來，相互一撞…

嘭！

兩人軟倒在地，不省人事。

甄皓仁不慌不忙關上門…

“進財，進喜，出什么事了？”

院子不大，進門十來步的空地后就是內屋，一中年人聽到動靜，推門而出，透過大門燈籠火光見到倒地兩仆役，以及緩緩轉身的陌生壯漢，面色一緊——

“你？你是？我記得不曾得罪……？”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下輩子投胎別姓孫了。”

孫管事聽得瞳孔一縮，回身躲進屋內，高聲驚叫：“救！命——”

“砰！”

一道身影沉肩撞門而入，捏住其喉嚨，咔嚓一聲，孫管事驚懼的面容凍結，尸體倒在地上無聲息。

甄皓仁在地板上留下一個血字：馬。

轉身到大門旁，撿起早前掉的包裹。

才走出這間院子。

巷子左近有人注意到動靜，從自家探頭出來打量，待收到冷冷一道目光，忙不迭‘砰’的一聲縮回自家，不敢多事。

一直離開東北坊，到南北大街上，愈往南走，夜色下復歸冷清，沒那么多燈火。

…

“奉孝哥哥，不好了！”

剛至南大街，一處黑漆漆屋舍陰影里藏著的阮小五，急忙至甄皓仁身旁道：

“那本在東南坊吃酒的阿烏魯，不知怎知道了馮家人不在建寧巷，方才已是帶著手下往福安巷去！”

“什么！？”

甄皓仁驟然色變。

按照計劃，待會兒阿烏魯該帶著人往清空了的建寧巷馮家去才對，怎么改道福安巷了？后者正是馮堅等人暫避的地點。

該死！出差錯了，不知哪個環節走漏了消息！

倘若地點不在定好的馮家，無論是在福安巷、或者其他地方，都會存在雜人眼線，屆時縱是殺掉了阿烏魯，若他‘魚人’形態與電脈沖能力暴露，也會得不償失。

可一旦取消行動，福安巷馮堅等人那邊，又會……

麻煩了！！！

眼下如何是好！！？

甄皓仁強忍著罵娘的沖動，道：“阿烏魯他們前去多久了？”

“這時怕是差不多要到福安巷了！”阮小五急道。

“小五，我先趕去福安巷，你去叫上小二和小七也去那邊！”

甄皓仁鐵青著臉，當機立斷：

“到時你們看我信號行事，如今恐怕只能帶我那舊識馮氏一家，前往大澤了！”

“嗯！”

阮小五將武器遞給甄皓仁，兩人立即分頭行動。

甄皓仁握著熟鐵棍，將提著的包裹里的頭盔戴到頭上，破開夜色，飛快朝福安巷趕去，眸光冰冷森然…

“該死！還是計劃制定的不夠嚴密，但走漏消息之人——”

…

福安巷也在西南坊，不過更靠近碼頭東西大街，隱隱的喊打喊殺聲響起時，四周全都緊閉門戶，生怕池魚遭殃。

“殺！”

“鎮獄軍行事…格殺勿論…”

甄皓仁飛奔疾行，趕至時…

巷子深處，燈籠燭光微亮。

十余個全身黑甲的鎮獄軍兵士，圍在一間院子大門前后，亮著刀光，殺氣凜然厲喝——其間地面已經躺了幾具尸體，血流一地——四周夜色中，藏著一道道黑影，卻驚懼著不敢上前去。

“嘭——”

一聲巨響！

一個黑甲士兵忽地飛起，摔到那些黑影身前，鎧甲撞擊石板發出‘哐哐哐’的刺耳聲響，軀體滾動了幾圈，一動不動……那些黑影駭然地從身前甲士尸體上收回目光，抬眸望去——

“敵襲！！！”

大喝聲刺破夜色！

十余鎮獄軍立即轉向巷子前方，大聲戒備，刀刃尖端，筆直指向來敵…

但來人速度絲毫不減，一個兇厲的魁梧大漢，似獅虎過境，猛地沖進黑甲士兵隊伍中，一根齊眉熟鐵棍，揮舞得只余殘影，呼呼作響，其間似有狂風起。

“砰砰砰——”

甄皓仁在鎮獄軍中迅猛沖殺，鐵根配合巨力，掄圓了揮舞，甲士觸之，鎧甲變形，倒飛而出。

刀槍砍刺在他身上，發出‘鏘鏘’的金屬撞擊聲，不能破防！

“敵人巨力！敵人著甲！攻擊他的手腳！”甲士中有領頭者疾聲厲喝。

“呼！”

甄皓仁雙腿驟然發力，往前爆步越過兩人，當頭一棒在其瞳孔驟縮中朝其而去…

下一刻，頭盔在巨力擠壓下驟扁，紅白之物四濺…

無頭甲士，尸體哐當倒地。

這一幕，四周陰影中僅是看客的腳幫漢子，望之無不膽寒。

“怪物！不可力敵…”

黑甲士兵在這不過數個眨眼的時間里，已經倒下了一半，或死或重傷哀嚎，余下站著的七八個、一向被稱為靈庭精銳的殺戮機器，也忍不住恐懼的顫抖。

“滾！！！”

甄皓仁一聲怒吼，似惡獸咆哮，夜色中傳出極遠。

“嘎吱——”

與此同時，緊閉的院子大門發出嘎吱的聲響，被人在內拉開一道縫，于燈籠微光中反射著鐵甲光澤…

甄皓仁吼聲至半，即扭轉身軀，在那人門縫拉開露出半邊身子時，手中熟鐵棍猛擲而去——

“咻——嘭！”

熟鐵棍裹挾著破空聲，化作一道殘影，擊在那人身上——沛然巨力傳導，那身形壯碩的鎮獄軍胸甲立即擠壓變形，慘叫一聲倒飛回去。

半扇門被帶開，露出院子中情形…

甄皓仁眼眸兇光大綻！

“好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