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灣灘涂，一伙人穿過營地，朝烏篷船走來。

甄皓仁微瞇眼，待瞧見李二柱后，他心下一松。

“東家！我差事沒辦好，讓東家費心了。”

與此同時，水面上一艘船也劃了過來，是李二柱的船。

“人沒事就好。”甄皓仁搖搖頭，拍了拍滿臉自責李二柱肩膀，又指著他那艘船道：“二柱，你先去接過船，劃到這邊來。”

“是。”

李二柱即去接過船，劃到甄皓仁旁邊。

甄皓仁即跳到了自家船上，與另一邊也上了船的章家父子，隔水相望。

“甄小兄弟，在下云灣章牧之，關于此事，章某十分抱歉，萬幸沒傷到人。此次多有冒犯，讓李二柱兄弟受驚了，船上有三十兩銀錢，愿能彌補一二。”章麻子拱手致歉。

“人無大礙，這事就揭過了，當沒發生過便是。前些時日，我聽說孫家曾來找過章先生，卻是被章先生回絕了——這份情誼，甄某也是當面謝過了。”

花花橋子眾人抬，甄皓仁亦抱拳。

雙方應下場面話，氣氛松活不少。

“甄小兄弟殺惡吏、散義財、滅惡霸，實是好漢所為，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章麻子哈哈一笑后，頓了頓：

“李二柱兄弟那日去黑市，為打聽身份之事？方才只是彌補了李二柱兄弟擔驚受怕之苦，甄小兄弟為此奔波之累，云灣卻是還沒對此有交代。這身份戶籍，涉及官府，只有雙流黑市才能辦妥，不知甄小兄弟，要幾個？……云灣可代為效勞，當作賠禮。”

甄皓仁略感意外，李二柱沒出事，三十兩不是小錢，足以彌補——這云灣還提出幫忙辦假身份，是想示好他，賣個人情？

他暗暗思忖是否接受——假身份，大抵確是雙流才能辦理，六合寨在那消息靈通，更別說雙流本身，不說過去可能有麻煩，假身份相關情報，亦會被知道。

可謂缺點不少。

若云灣代勞，總體來說，潛在麻煩相對較少。

甄皓仁考慮片刻，便拱手謝道：“章先生此舉，真是幫了大忙，三個南人族籍的身份，那就有勞章先生和章兄了。”

“哈哈，好說……”

客套幾句，約好交東西的時間地點。

甄皓仁即告辭，帶著李二柱離開。

…

…

烏篷船在湖澤上前行，身后已沒了云灣的影子。

“二柱，你被他們關押的這幾日，有沒有遭受欺負？”

“沒有沒有。”李二柱在船尾搖櫓，臉上都帶著些微青紫，顯然定是被拳打腳踢過，但他卻沖船頭的甄皓仁，連連搖頭，“東家，沒有，就正常的關著，沒被怎么對待。”

甄皓仁也沒再問，天底下許多漢子，總不希望給別人添麻煩，因而都會說一些謊話，這李二柱，顯然也在此列。

他轉而嘆道：“二柱，你跟著我做事，還是太危險了。”

“東家！”李二柱面色一緊，咬牙道：“我一個人真的不怕危險！”

“你為我做事，我不希望你有危險。”甄皓仁嘆道。

他能化作鱷雀鱔，一些仇家，自然不算什么。

但對李二柱來說則不同，這回被抓，僥幸安全脫身，下一回兒呢？

早前在云灣，他就已經考慮，如何讓李二柱抽身而出了。

“東家！”

李二柱眼眶通紅，無法反駁。

甄皓仁嘆道：“二柱，我身邊太危險了，到時云灣那里辦好南人族籍的身份，其中一個你拿去用，離開刺桐縣，好好生活吧。”

李二柱聽明白了，他沉默良久，點頭道：“我若還待在刺桐縣，對東家來說，會變成拖累，我知道了。東家將來是做大事的，不會局限于刺桐縣，東家將來想發展去哪？我李二柱就去那里扎根拼搏，哪怕能貢獻出一分微薄的力量——李二柱還是最開始那句話，孤家寡人，爛命一條！”

“好！”

甄皓仁這回兒，也沒在多說什么。

只是一個魚躍，從船頭跳進了水里，留下一句話——

“二柱，你先回去。你替我做事，受了欺負，云灣雖然賠禮道歉了，但憑白無辜來這么一遭，對那正主，我這個東家，也不能不稍作表示。”

…

…

‘三天吧，沒機會的話，下次再說。’

甄皓仁離船入水，即游回云灣，在邵智沖所在小碼頭外候著。

那小碼頭人來人往，日頭東升西落。

天曉時，云灣三位當家領著人擺手送客——那是四條小船約二十人，估計就是六合寨人手。

甄皓仁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蹲守——六合寨未有明確證據招惹到他，無需理會。

很快入夜。

他正以為又白搭一天時…

數道人影，摸黑劃船，朝外而去。

他微瞇魚眼，即跟上去。

那船載著數人，往東直走。

午夜月下，在一處水域，同另一條烏篷船碰頭。

一方是邵智沖手下的疤臉漢子，另一方則是從云灣離開的六合寨人。

‘看來撞到好戲了。’甄皓仁悄聲游至船邊，探出腦袋，豎起耳朵。

“老刀，邵當家可是想好了？”一男聲道。

一陣沉默，疤臉漢子的聲音響起：“頭兒不是不相信你們的承諾，但合作過程，頭兒擔的風險，遠比你們要大。下月初一，花大當家正式來訪前，你們需要先證明你們的誠意。”

那男聲沉吟片刻，道：“我們要怎么做？”

“章牧之的第六個孩子是他義子，叫做章默，很受重視信賴。二十九號那天你們做了他，一號的時候，頭兒就會動手。”疤臉漢子道。

那男聲思慮片刻，沉聲道：“好！”

接下來兩人又商談了一些細節，主要是如何趁二十九那天章麻子第六義子外出做事做掉，讓消息不能及時傳回云灣，期間雙方再做溝通如何等等……

隨后不久，兩艘烏篷船又分開各往東西。

甄皓仁腦袋探出水面，望著遠去的兩艘船影，目光閃爍。

‘云灣邵智沖，欲跟六合寨里應外合謀大事？若捅出去，都不用我親自動手教訓了。’

‘不過要緩個一兩天，免得這邵智沖剛和六合寨談好，我這邊馬上得到消息，讓人猜出我在水中從旁偷聽，那就不好了。’

鱷雀鱔重新入水，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