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漸白。

唧！

一只白羽黑嘴的飛鳥，振翅越過大地，俯沖往下，穿過白煙，減速，輕輕落在低矮石山的灰巖尖頂，一邊梳理羽毛，一邊向下俯瞰。

石山腳下是一座寨子，四面環水。

其北邊是一塊灘地，凌亂的柵欄前，是遍地倒塌被燒毀、踩踏的茅屋，四散的尸體，哭泣的老人孩童。

稍往南些，兩段墻圍起來的區域，擠滿了驚惶的男女，被一些白衣的漢子看管圍了起來。

再往南是成片的規整屋舍，許多已經倒塌、或被燒得焦黑、亦或冒著白煙。

其間各處都橫陳著死尸。

最南邊鄰水處，則是一大排木墻，以及墻前站著數十人的空地。

這一幫人站在木墻開門處，目光所及的寨外水上，不時漂浮著尸體。

“奉孝哥哥呢？怎么還沒回來？”

“以哥哥的本事，總不該有意外的…”

他們正說著，水上即浮出一顆腦袋，旋即一道魁梧身影，就拖著兩具尸體，漸漸直起身，走上了岸。

“奉孝哥哥！你總算回來了。”一幫人即迎上前去，亦看到了那兩具尸體，“果然…我就說哥哥在水中，若是能遇到孫建章、花承弼這倆老賊，擒下他們沒問題。”

…

…

六合寨，滿地瘡痍，一片狼藉，道道白煙升起，大部分屋舍被毀壞，地面上也四處擺滿尸體。

甄皓仁站在演武場中，略顯疲憊聽著曹蓋等人的匯報。

昨晚夜襲順利，戰果豐碩。

他入水去追孫建章二人后，章麻子與曹蓋兩伙人，一堵前一堵后，六合寨里的人哪都逃不了，不用太多干預，就陷入類似營嘯的混亂。

營嘯一般都發生在深夜，多半是在軍隊之中。沒有襲擊也可能會發生，大多數時候都是毫無預兆，一般來說，壓力和緊張是最主要的因素，在黑暗不可見物的時候，一旦被誘發出來，就會形成營嘯。一旦發生就會引起連鎖反應，高度緊張的人，會攻擊所有遇到的一切活動物體，形成自相殘殺，直到恢復光明。

如今寨子里，不含水上，統計到一共死了四百多人。

其中不到兩百，是云灣的人殺的。

剩下的，全死在了自己手中。

而俘虜，一共七百多人。

里邊兩百多丁壯，其他全是婦孺。

即便如此順利，云灣這邊也死了二十多人，重傷十余，輕傷二十余。當然，從雙方戰損比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場大捷。

財貨上，金銀細軟寶魚藥等更獲得一萬一千多兩，其他各色船只兵器糧草等一時難以統計，粗略算加起來能有近一萬五千兩。

這對近兩千人的大寨來說，不算多。

但對云灣來說，絕對大補。

而甄皓仁自己，昨夜一戰，他差不多就殺了近百人，大部分包括孫建章和花承弼兩個‘煉勁’，都是在水里輕易殺的，他一夜就獲得了6煞氣。

累計一共就獲得了12煞氣，在煞氣方面，滿足了開啟天珠‘第二變’的條件。

可以說，不論是云灣，還是甄皓仁。

昨晚夜襲，收獲極豐。

但一行人并沒有太過欣喜。

六合寨相較真正的威脅雙流來說，充其量只能算小兵。

這一戰，并沒有解決掉危機。

…

…

“哥哥，接下來我們怎么做？”

章修文匯總完大致的情況問。

甄皓仁道：“昨夜恐怕已經有人，將六合寨遭襲的消息，傳出去了。不知雙流那邊得知了沒，需得將人手散出去警戒，以免我們才剛襲擊六合寨，就得別人襲擊。”

其實他一直有讓雷狼鰻在周圍警戒，省了好大力氣，無需擔心，但其他人不知，一個組織也不能過于依賴雷狼鰻。

“哥哥無需操心，方才天曉，章叔就安排人手了。”曹蓋笑道。

“那就好。”

甄皓仁點點頭，又道：“既如此，咱們就先收攏人手、各色財貨物什，即刻先返回云灣。外邊還殘留著不少六合寨的人手，他們熟悉地利，萬一雙流下定決心前來，恐對我們不利……而我們在云灣那邊，有地利優勢，又有不少布置，總歸能安些心。”

“是！”

一幫子人點頭贊同。

“哥哥，那些俘虜怎么辦？”

這回問出聲的是面容冷峻的章默，他做了個割喉嚨的手勢…

“六合寨被我們攻破，他們那么多人死在我們手里，必定極度仇恨我們，后面便是沒有雙流指使，他們亦免不得要找我們報仇——不如，把那些俘虜里的成丁，全都殺了吧！”

其他人聽到他這話，嚇了一跳…

俘虜里還有兩百多丁壯，不說往日兩伙水匪間稱兄道弟這事，便是殺俘…

“萬萬不可！”

“絕對不行！”

章麻子更是一巴掌拍向章默后腦勺，怒斥道：“你這孽子，怎能生出這種想法！？”

不過他們見甄皓仁一時沉吟，沒有反駁，亦是心頭一跳…

畢竟云灣名義上的大當家是章麻子，但就意義、作用、能耐、本領而言，就連云灣舊人，大部分都已經唯奉孝馬首是瞻。

加上如今這一戰的威望，甄皓仁若是認可，定有不少人甚至是半數以上贊同。

“六子。”

甄皓仁卻嚴肅道：“殺俘一事萬萬不可，我知道你的考慮，但后邊咱們要和霧隱結盟、要面對雙流。一旦殺俘，霧隱怕不愿再和咱們結盟，雙流也有更合理的理由針對我們……單就利弊來說，也是弊大于利，你明白嗎？”

“是，哥哥，我明白了。”章默愧然。

“好了，大家去收攏人手吧。一個時辰以后，咱們必須要從六合寨撤離！”

“是！”

各人轟然應諾，即去找自己隊伍。

甄皓仁則是與章麻子留下再度商議，更有人將花承弼、孫建章兩人，以及一些孫家家丁、巡檢的尸體，以及俘虜，押上了五條船。

這也是在戰前就定好的事。

甄皓仁送著章麻子到寨門前登船。

“章叔，霧隱的人，已經如期到了。您此行去雙流，務必要小心。”

“哈哈，賢侄放心，正是因為如今云灣有賢侄，雙流才不會對我怎么樣。”章麻子微微一笑，但見甄皓仁一臉肅然，也收斂了表情，輕輕道，“若真出什么意外，修文、五娘、六子他們，就勞煩賢侄了。”

“他們已經是某的兄弟姊妹。”甄皓仁鄭重道。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賢侄回去吧。”

章麻子笑著招手，他帶著人尸俘虜，乘船先一步離開六合寨……目的地，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