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長大的金克斯和澤麗雖然聽說過馬，卻還是頭一次見到活蹦亂跳的實物，兩匹白馬體型高大，神俊非凡，兩個少女就像好奇寶寶似的圍著它們瞧個不停，更別說還有可愛的小馬駒，萌萌的幼崽輕易便能俘獲兩位少女的心。

潘伸手撫摸著其中一匹白馬的脊背，沒想到白馬轉頭蹭了蹭他的臉，狀極親密，頗通靈性，似在感激他適才出手趕走狼群，拯救它們一家子。

駿馬如此聰慧讓潘心中一動，提議金克斯不妨騎上去感受一下。

金克斯立刻搖頭，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擔心白馬不高興，可躍躍欲試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祖安那片地下城可沒有如此廣闊的平原，潘微微一笑，決定親身示范。

“馬兄，得罪了，你不介意載我一程吧？”他輕撫著馬脖子柔聲問道。

“人家怎么聽得懂你說的話？”金克斯揶揄道，“想騎就騎，待會摔下來可怨不著別人。”

兩人話剛說完，白馬忽然輕嘶一聲，靜立不動，似在等他上來。

潘當然不會客氣，輕身一躍，翻上馬背，白馬立時邁著小步跑起來，隨后在潘的示意下，讓它放心加速，轉眼便一路絕塵而去，瞧得金克斯目瞪口呆。

澤麗一見，頓時羨慕極了，也央求著白馬馱她一會兒。那匹似是母馬，性情更加溫順，只是為了照顧孩子，不敢放足狂奔，便圍著附近轉圈，小白馬也亦步亦趨地跟著母親學習奔跑，興奮不已。

“小心！”卓雅不放心地提醒澤麗，她雖自幼長在這片土地，部落中卻從無馴馬的先例，深知貿然去招惹野馬相當危險，即便是部落中最英勇的獵人也不會輕易嘗試。

“沒事的，它很乖。”澤麗回眸一笑，看到卓雅面露擔憂，招手邀請她也坐上來。

等她們兩人共騎一乘后，只留下金克斯站在地上，她瞥了一眼不遠處撒歡的小白馬，似乎也想學著爸媽的樣子英勇沖鋒，模樣滑稽又可愛。

她走過去輕輕摟住小白馬：“記住了，他們都是壞人，光知道欺負你爸媽了，以后你可得長點心。”

小白馬當然聽不懂，親熱地蹭著她的臉。

金克斯也笑著回應，些許郁悶不翼而飛，突然看到小白馬沖了出去，她抬頭一瞧，只見潘騎馬又跑了回來，遠遠便向她招手。

“看把你得意的。”金克斯環抱雙臂，瞇起眼睛盯著潘騎馬沖來的身姿，腦海中想象著他跌在地上打滾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心中腹誹，“等摔一下就老實了。”

轉眼間，潘已來到近前，俯身在白馬耳邊說了些什么，然后白馬便踱步繞向金克斯的身后。

金克斯正自疑惑，忽覺身下一輕，被潘拉住胳膊，強行拽到了馬背上。

她嚇了一跳，剛想表示不滿，身下的白馬驟然提速，讓斜身而坐的金克斯猛然跌入了潘的懷里，臉頰和他的胸膛來了個親密接觸。

“坐穩了。”潘低頭在她耳邊說道。

兩旁的景色飛速倒退，金克斯手上連抓握的地方都沒有，驚嚇倒是多于興奮，她剛把臉抬起來，又被潘伸手按了回去。

“你快讓它慢一點！”

“不行啊，它不聽我的。”

金克斯聽了這話，氣得想揍人。

眼看她要發火，潘知道必須轉移她的注意力，立刻在她耳邊說道：

“夾緊馬腹。”

“什么？”風聲呼嘯，金克斯沒有聽清，但隨后她便明白了。

潘分開她的雙腿，讓她擺正姿勢跨坐在馬背上，教她如何掌控平衡。

金克斯無暇顧及其他，注意力瞬間被前方的景致奪去，眼中只剩下一望無際的廣闊大地。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駿馬奔騰，柔順雪白的鬃毛在隨風飄舞，仿佛在不知疲倦地追逐自由。

她仿佛能感受到身下的白馬強勁有力的心跳，又像是來自她的胸腔，她從沒想過大地的景色也會如此動人，唯美如畫的地平線透過雙眼觸動了她的心弦。

她產生了一種錯覺，如果一直奔跑下去，也許能夠抵達看不見的世界盡頭。

最終，他們在一條小溪旁停了下來，潘注意到金克斯已經安靜了許久，她突然變得如此乖巧，倒令人有些不習慣了。

潘輕輕將少女抱下馬背，然后體諒地摸了摸氣喘吁吁的白馬，讓它盡情去溪邊暢飲。

溪水清可見底，潘也俯身掬水嘗了一口，感覺味道還不錯，回頭一望，發現金克斯已經不聲不響地站在了他背后。

“怎么了？”潘笑著打趣道，“你不會想突然襲擊我吧？”

“你說對了，我正考慮要不要把你踹到水里。”金克斯面無表情地說。

潘立刻舉手表示投降，隨即笑著說：“我知道你只是說說而已。”

他不說還好，一說反倒壞事，金克斯心中一惱，抬腳便要踢他。豈料潘未卜先知似的，輕輕偏頭避過，她這一腳踢空，身子驟然失衡，不出意外地撲通一聲栽進了水里。

金克斯大半個身子浸在溪水中，形容狼狽，看到潘在岸上兀自大笑，愈發氣惱，抄起一把水使勁向他潑去。

潘不閃不避，任由水珠落在身上，甚至好以整暇地坐在溪畔，然后他便開始脫靴子。

“喂，你想干嘛！”金克斯看到他的舉動，登時一慌，急忙從水中站了起來。

潘已經愜意地把腳放進溪水里：“當然是泡腳啦。”

“你太過分了！人家白馬還在喝水呢，你就把臭腳放進水里。”

“哦，真不好意思。”潘好像剛注意到似的，“馬兄，麻煩你移步，去上游喝吧。”

白馬抬頭噴了個響鼻，然后繼續自在地低頭喝水，像是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瞧，人家沒那么講究。”潘咧嘴一笑。

金克斯氣得拔出了背后的飲血劍，剛想沖過來砍他，誰知寶劍護主，驟然變得奇沉無比，金克斯不料還會有此變化，剛奔出一步，整個身子被劍勢帶動，再次往前栽倒，一頭扎入水中，恰好鼻尖對著潘浸在水中的腳丫子。

潘也愣了一下，察覺情況不妙，連忙低喝一聲“別鬧”，飲血劍自知闖禍，嗖的一聲自行歸鞘。

“別生氣，我已經教訓過它了。”潘急忙彎身去扶金克斯。

經過這么一段插曲，金克斯半晌不吭聲，也不朝他發火了，獨自坐在水邊生悶氣。

潘也不敢立刻觸霉頭，讓她盯著水中的倒影發呆，過了一會兒，他才窺探著少女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在生氣？”

金克斯恍若未聞，片刻之后，忽然朝水中拋入一顆小石子，幽幽地來一句：

“祖安連條像樣的小溪都沒有。”

潘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金克斯突然多愁善感起來，讓他稍感意外，轉而心想：沒生氣就好。

自枝葉間泄下來的些許陽光落入清澈的小溪，水面閃閃發亮，以祖安那等受到污染的環境，的確很難見到這般自然景觀。

“你說，如果我們一直回不去了怎么辦？”金克斯忽然問道。

“你在擔心這個？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們帶回去，我發誓。”

金克斯轉頭望向他：“倘若我不想回去呢？”

潘不覺張大了眼睛，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說，少女澄澈的紅色雙眸透著認真。

看到他突然發愣，金克斯噗嗤一笑，仿佛他的表情很好笑似的。

“開玩笑啦。那就請你繼續努力咯，早日帶我們回家。”

這時他們身后忽然傳來了少女的呼喚，兩人回頭一看，原來是澤麗在馬背上向他們招手。

“哎呀，終于追上你們了！”澤麗帶著卓雅和小白馬一齊到來，一行人決定在溪邊暫時休息。

休整過后，眾人繼續上路，終于在太陽落山之際趕到了卓雅所在的部落。

部落建在一座地勢較高的山坡上，約有上百個族人，外圍簡單地豎起了柵欄作為防護，天黑后只能看到零星的火把，遠遠望去，一股原始部落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行四人騎著兩匹白馬自然非常醒目，部落中遠遠便有人放出信號，那幾個提前歸來的獵人應該提前說明了遭遇外人的經過，但肯定沒說什么好話，因為迎接他們的竟然是長矛列陣和蓄勢待發的弓箭。

卓雅見狀面色一沉，立時下馬大聲呵斥，族人們面面相覷，默默放下了武器，有人用土著語高聲質問卓雅。

“這些人是我的朋友！”卓雅大聲向人群宣布。

潘、金克斯和澤麗各自下馬，以免讓部落里的人覺得他們擺架子，澤麗輕撫著小白馬，安慰它別怕。

須臾，人群中走出一個穿白袍的老者，約莫五十來歲，氣度不凡。部落里的人唯有他的打扮與眾不同，顯然地位很不一般，其他人一看白袍老者出現，立刻恭敬地退后一步，以示恭敬。

緊接著，便聽到卓雅和那名老者輕聲交談著什么，語氣逐漸變得激動。

“遭了，我完全聽不懂。”澤麗輕聲咕噥了一句，神色緊張地皺起眉頭。

潘認真聆聽了片刻，面色平靜地說：

“看來，我們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金克斯朝部落眾人瞥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人家也沒什么好東西招待咱們，干脆別去湊熱鬧了。”

潘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其實他們也沒什么講究，在野外隨便過一夜完全沒問題，省得麻煩別人。再說，他們只是看在卓雅執意挽留的份上來此一行，對部落其他人并沒有太大的興趣。

他們帶著白馬剛打算離開，一個身影匆匆追了過來。

“潘，澤麗，還有金克斯，十分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卓雅十分歉疚。

“卓雅姐，你不必道歉，這和你沒關系。”澤麗露出體貼的笑容，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不要介懷。

“卓雅，和你無關。”潘開口說，“那些人誤以為我們是惡魔，不愿聽你的解釋，此事豈能怨你？”

他這番話是用流利的土著話講出來，三個人都驚呆了，卓雅愣愣地望著他，旋即激動地問道：

“你怎么能聽懂我們在說什么？”

金克斯和澤麗也露出呆萌的表情盯著他，仿佛看到他突然變成怪物似的。

“只是連蒙帶猜而已啦。”潘故作謙虛地微微一笑。

卓雅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深深地望著潘，似在飛速思考著什么，然后抓住他的手快速說了幾句，得到他的同意后，又匆匆往部落走去。

澤麗只聽懂了一半，腦袋便不夠用了，金克斯卻因他們講得太快，完全沒搞懂。

“你們剛才嘰里咕嚕說了什么？”金克斯一臉好奇。

潘笑而不語，故意賣起了關子，這可把兩人急得夠嗆，金克斯神色幽怨地盯著他，伸手戳他的腰間軟肉，非要問明白不可。

“走吧，邊走邊說。”

“原來如此，卓雅姐執意想讓我們留下，她回去向部落的族人解釋清楚，讓我們先去山腳下找個地方委屈一夜，是這個意思嗎？”

經過潘的簡單點撥，澤麗很快總結出了卓雅最后的叮囑。

“完全正確，恭喜澤麗同學。”

受到潘的夸獎，澤麗激動地漲紅了臉，旋即向他請教一些難懂的詞匯。

看到他們倆一唱一和，金克斯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絕不想承認只有自己是笨蛋。

很快，他們在山腳下看到一片湖。此刻明月當空，星空如畫，氣溫已經降下很多，湖面倒映著星空，蔚為壯觀，三人決定留在此地過夜。

澤麗與金克斯分享了藏在兜里的果子，兩人坐在湖畔邊吃邊聊，關系似乎已經拉近了不少。白馬一家子今日出力甚多，此刻都已早早休息。

潘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獨自仰望星空，忽然聽到身后的草叢里有異動，仿佛藏著什么小動物。

不過，潘知道藏在那里的是人，而且已經跟了他們很久，只是好奇對方究竟有何目的。

“出來吧，我發現你了。”他回身說道。

金克斯和澤麗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疑惑地望向林中暗處，可惜什么也沒發現。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孩子緩緩從樹后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