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馬鑫頓時頭皮發麻。

以他的標準看，歌利亞的道德水平絕對稱得上“圣”，從對方自愿縮小打老鼠就能看出來，人家是真正不惜自身利益也要為民眾著想的青天大老爺。

真讓歌利亞知道自己干過的事，馬鑫懷疑自己就要從善良的人變成善良的靈魂了。

情況急轉直下。

但在思慮再三后，馬鑫決定不試著糊弄過去，謹慎地開口了：

“歌利亞，你猜的沒錯。”

“我一開始就想殺了蓋爾諾，那些難民也是經過我的刻意誘導，才會去劫掠教堂的。”

歌利亞笑了起來，笑得喘不過氣。當他能再一次看向伯爵時，眼里的懷疑已經消失不見，轉而透出憤怒。他握緊手里的黃金戟：“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喜歡看人流血嗎？”

倘若現在打起來，伯爵撐不過兩招。

但逃跑更沒有活路，所以馬鑫選擇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我之所以做出這些舉動，是因為蓋爾諾一直在壓迫這里的鎮民。”

歌利亞愣住了。

“他貪污枉法、暴虐無章，我討厭這種趴在農民身上吸血的蟲豸，所以我要殺了他。”

“所以我利用了那些難民，去幫助我鏟除蓋爾諾，鏟除教堂里的吸血鬼。”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我發誓，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讓科克境內的每一個貪污枉法的神父，每一個橫征暴斂的貴族，都得到應有的懲罰，不論這會違背多少世俗的法律。”

那樣就只有我一只蟲豸了。

馬鑫努力地點了點頭，語氣里帶著一種莫名的自負：

“我說的都是實話。”

歌利亞變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他俯下頭，好像在思索著什么。

房間里只剩壁爐里的噼啪聲。就在二人沉默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為他作證，他沒有撒謊。”

馬鑫再一次頭皮發麻，因為聲音從他的身畔傳來。

來不及過多的思考，他連忙轉過頭去。但和預料中的不同，聲音的主人依然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似乎沒有敵意。

所以他多看了幾眼，發現對方身著一件華麗的黑色長袍，臉戴花紋復雜的銀飾，像極了某個防火女。

但馬鑫還沒能推測出對方的意圖，就看見歌利亞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對著神秘的來客道：

“佐伊娜，您來這里干什么？”

他倆顯然認識。馬鑫想著，隨后看到歌利亞轉過頭來，對著自己道：

“伯爵，抱歉，我剛才太唐突了，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抱歉，我現在相信您說的都是實話，您都是為了那些農民才謀劃這些的……只是手段過激了些。”

說完后歌利亞又想了想，補充道：

“我和她都會為您保守這些秘密。”

壁爐歡快地作響，房中的幾人都放松下來，先前沉悶的氣氛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過事情還沒結束。馬鑫想了想，沒有回復歌利亞，而是轉身朝向神秘的來客。

不知為何，圣騎士會如此相信她的作證；不知為何，她會出現在密閉的房間里；不知為何……

她會幫自己解決歌利亞的信任危機。

應該不是敵人，可以嘗試溝通一下。

“您好，佐伊娜？”

歌利亞笑了笑，轉向神秘的來客：“伯爵好像不太認識你呢，佐伊娜，你就不打算先做個自我介紹？”

來客點了點頭，開口道：

“您好，科克的伯爵，亞諾·施特勞斯，我現在的名字是佐伊娜·尼科爾森，此番受到至高王的委托，前來與您交涉，您可以叫我佐伊娜。”

女巫？

馬鑫記得很清楚，女巫都是要上燒烤架的。

他先前還在擔心私藏伊娜琳會導致至高王的報復，但現在看來至高王也干了。

“您是女巫？我記得女巫是非法的，而且您還來自王都？”

歌利亞縱馬一躍，竄到伯爵的肩上：“非法的是普通女巫，伯爵，佐伊娜不一樣，他是童話里的女巫。”

這有什么區別嗎？

馬鑫腹誹著，但還沒等他質疑，歌利亞就已經策馬對準了他的耳朵：

“不一樣的，伯爵，普通女巫的誕生是因為受到了『神啟』，她們覺醒的能力太弱，所以會受到屠戮，而佐伊娜誕生自某位古代魔法師。”

“就像，嗯，怎么說呢，您知道白橋堡吧，當初就是因為一位真正的法師路過了它，從此它就可以站，可以跑，可以一言不合就吃人。”

“不僅是活城堡，那些鏡中王國、飛來飛去的棺材、吃福音書的烏龜，都是出于那些法師的手筆。”

“佐伊娜也是，據說是有個法師的孩子不聽話，成天嚷嚷著童話里的故事都是騙人的……于是那位法師就施了個魔法。”

“自那以后，每一個王國都會有一片黑森林。”

“佐伊娜就出自那里，最早是座魔鏡，現在是個巫師學徒……我說實話，她真的很厲害，實力高強又來去無蹤，所以至高王特許了她的存在，甚至把她聘到魔法學院當教授。”

馬鑫仔細地聽完，又看了看身邊一言不發的佐伊娜，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他一開始以為白橋堡能動是個bug。

但現在是這個世界的法師更bug。

等到有機會一定得請個法師，問問有沒有能讓民眾看見他就熱淚盈眶的魔法。

對方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側步讓開，右手按胸，面無表情地施了一禮：

“我，佐伊娜，林中的賢者，兩圣地的巡禮人，德蘭之王的宮廷術士，魔法學院的名譽教授，卡達尼亞的守護者，此番遠涉，是代表著至高王的意志。”

“德蘭之王，想與您做個交易。”

說完后，她頓了頓，語氣著重道：

“一個交易。”

歌利亞不滿地策馬跳到她頭上，一邊操控小馬一邊喊道：

“伯爵您可別被她騙了，她是裝出來的正經，實際上和小孩子玩的時候能笑成裂口鯊魚，我介紹她生平時她的嘴本應該咧到天上去，現在全靠魔法才能繃住……”

佐伊娜咬了咬牙，伸掌一翻，小馬立刻揚起前蹄，歡呼著跳到她的掌心里。而圣騎士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歌利亞咬牙切齒地爬了起來，對著不動聲色走遠的佐伊娜叫道：

“為什么托雷特會跟著你跑？”

小馬正高興地蹭著佐伊娜的手指，后者穩穩地托住它，低聲回應道：

“我在心里和它溝通過。”

歌利亞大吼：“胡扯！它都跟了我十幾年了，會被你一句話騙走嗎？”

“我許諾給它你滿足不了的條件。”

“什么條件？”

佐伊娜咬了咬嘴唇：

“我說，我剛才答應托雷特，只要聽我的話，我就能讓它和它的主人活得一樣久。”

歌利亞原本還想大吼，聽聞此言頓了下來，訥訥言道：

“真的嗎？”

佐伊娜：“假的。”

小馬和歌利亞一起憤怒地揚起了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