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招妹在自己家里沒有戴帷帽。

薄榆一進門院，看到的是屢屢雨絲中，穿著青色輕紗樣式袍服、佩戴著流蘇發帶的衛招妹搬著家中細小的柴火。

察覺到有人進院的他微微偏頭，一眼就看見了薄榆和薄漾川。

薄榆這才發現他的眼睛是琉璃般的晶瑩，似是要把人吸入他的眼神里沉溺。

他的發絲順滑，看得出來常年打理，沒有毛躁的尾端，臉頰旁的紅色像剛要成熟的紅漿果一般粉嫩。旁邊鍋爐冒出的屢屢煙霧，將他襯托的像是仙境里的男侍。

美則美矣，但不冷嗎？

薄榆想。

薄漾川跟薄榆走的這一路上說說笑笑，好心情在看到眼前這個心機的狐媚子之后消失無蹤。

衛招妹扭捏著姿態，找尋自己最好的角度在那勾引薄榆。

都是男人，怎么不知曉對方的心思？

他明明是討厭薄榆的，難不成……？

他也知曉薄榆不是原來的那個惡魔了嗎？

衛實收著家里的背簍，將家里箱子最底下獵弓、箭矢以及小小的捕獸籠拿了出來。

“薄榆你來了，我還道今天下雨，不知道你會不會來。”

衛實整理好坐在院子的椅子上。

嬌媚男人蹲了下來給衛實穿個緊實的鞋子：

“妻主，奴家害怕，今日天氣不大好，要不改日？”

“你一個男人在家里相妻教子呆著就好了，不用擔心。”

聽完這話，那嬌媚男人還癡癡地笑了兩聲，軟了身子倒在衛實的懷抱里，似是覺著妻主說這些是在擔心自己。

薄漾川看著眼前兩人的模樣，又想到之后他可能和薄榆也是如此，便紅了臉。

衛實抱了抱自己的男人，“行了，緣兒，人家還看著呢。”

夏緣是個傳統的男人，相妻教子，再給自己的妻主生兩個大胖女兒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心愿。

他看著院子里一堆人看著她們一下子紅了臉，柔媚的用自己的小拳頭輕輕捶了捶衛實：“真是的。”

兩人商量好讓薄榆今天在衛家家里幫著干干活。兩個女人都上山去砍柴打獵。

好讓大家過個好冬。

衛實看到薄榆這個裝置，大贊：“你這東西做的倒是方便。”

“窮人有窮人的過法。”薄榆說。

兩人就慢慢的說著話前往山上。路途中，薄榆看到許多小樹苗勃勃生機的生長著，不禁疑惑：

“你這樹苗是砍了之后拿著種子果核種的嗎？”

“我們要對樹林保持敬畏之心，畢竟樵婦都是靠樹才能活著。所以會在砍完樹之后找好點的種子再種下去。”

“所以這村子里只有你能砍樹嗎？”薄榆疑惑。畢竟這么大樹林就這樣赤裸裸擺在這里，怎么會沒人來砍呢？

“這林子是我們衛家祖祖代代掌管的，上頭的官也給了我們地契，只是上兩輩因為朝局動蕩，一部分收給官府掌管。我能砍的地方也不多。差不多就在這里了。”

她指了指這條鵝卵石小道的分界線。

“但也有男人來偷偷砍過，運下去的時候被我發現是個窮男人，無主無女的，我看著可憐，只能將木頭收了，給他了點吃食。”

衛實說著就雙手合十閉上雙眼虔誠的冥想了一分鐘。

“感謝天女賜予女人勇敢和財富。”

“我們接著進樹林里吧。”她睜開眼。

爬到差不多中段的時候，衛實看了看周圍樹木的密度，放下了自己的背簍，準備砍樹：“就在這砍。”

薄榆頭上些微破損的油紙傘有點漏雨點，她抹了一把臉上的薄薄一層的水珠，剛放下自己背簍里的斧頭，就察覺周圍的灌木叢里有些動靜。

她轉頭對衛實比了個“噓”的手勢，讓衛實先不要動手砍樹，免得打草驚蛇。

薄榆看著那只靈敏的兔子從灌木叢跳過去，又在鵝卵石旁邊用自己的前爪撓了撓自己的嘴巴，像是在給自己洗臉。

她的手掌一下有力起來，撐起了那個她印象中并沒有用過的獵弓。

好似是身體自然反應，她雙腳分開，身體重心放在了雙腳，將力量調動起來。使得自己的身體不會晃動。

她從背簍里拿出了一枚箭矢，一手握住柄，一手的手指自然彎曲，做足姿勢往后拉，聽著弓弦拉動的緩慢咿呀咿呀的聲音。

視線清晰，一箭射出。

那勢如破竹的箭矢從風聲中穿林而過，僅僅兩秒，箭矢就從兔子的脖頸處穿過，兔子直接癱軟在石頭上，后腿蹬了兩下，就沒了氣息。

衛實頓了兩秒，嘴巴顫抖著看著眼前的女人。

“豁，好功夫！”

她此時才放下弓箭，感受到自己心頭鼓動的聲音，血脈噴張。

走上前去將那兔子放入自己的背簍里。

薄榆樂呵呵的笑：“今晚咱兩家一起把這兔子吃了，下下酒。”

就這樣說著，兩人又聊天聊得不亦樂乎。

開始砍起樹來。

*

男人之間，總歸有許多事情聊。

“漾川，我看這榆兒也變好了，現在日子是不是過得還蠻舒坦？”

夏緣挑著水，在自己院子里的土地里種了點小蔥。

薄漾川跟在他后面，靦腆的笑了笑。

“舒坦。”

一旁的衛招妹一個白眼翻上了天。

沒在意自家兒子的表情，夏緣接著笑眼盈盈問：

“你們婚事何時辦？”

這十里八方的人都知道薄漾川是薄家給薄榆的童養夫，這婚事雖然大家都不說，可早就把薄漾川看成薄榆的所有物。

衛招妹突然打斷自己的父親：“這有什么好說的？”

“瞧瞧，招妹總是抗拒提婚事。”夏緣瞥了眼自家兒子，抿嘴笑。

瞧這不出息的樣，就提一下薄榆的婚事，他也不樂意。

自從昨晚聽了薄榆小時候救了他的所作所為，現在的他一提起薄榆的事情就炸毛。

“我們本想讓招妹嫁給榆兒，可招妹說什么都不同意。”

“父親！”衛招妹嬌俏的小聲說著。似是變了一個人。

“太早了。”他又說。

薄漾川看著眼前的父子在這編排衛招妹和榆兒的婚事，喉嚨處像吞咽了苦澀難聞的藥水。

現在說這些，是想他接納衛招妹這個賤貨？

他不同意！他不同意！！！憑什么薄榆變好了，所有人都要來跟他搶？

心里吶喊著、嘶吼著。面上不顯，只是抿緊了的嘴唇出賣了他。

“榆兒她暫時，好像沒有娶妻的打算。”

“她說，想先把我養好。”

薄漾川想通了什么，瞬間笑得比那太陽還要耀眼。

甚至，衛招妹覺著，薄漾川開始礙眼的讓他不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