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亂的鎮民或許是怕俞眠的火柱，或許是擔憂涌上來的霧氣。

很快就都四散回家了。

俞眠只能看著他們四散而逃，總不能追著他們，把他們都點了。

有些鎮民只是愚昧的，他們被吟游詩人的謠言誤導了。

遺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分辨謠言的能力。

俞眠回到皮帕諾的家后，匹諾曹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

家里一片狼藉，好在有丑小鴨在，橫著一把劍，攔住沖門的鎮民。

不然今天只怕已經把皮帕諾的家打砸過一遍了。

“俞眠哥哥回來啦！”匹諾曹強撐起精神向俞眠打招呼。

俞眠點了點頭：“霧氣上來了，外面的人都走了?！?

匹諾曹勉強的笑了一下算是回應。

俞眠在房間里找到皮帕諾老先生，這次，他的眼神充滿了絕望。

昨天的深入交談，俞眠知道皮帕諾的無奈之舉。

可辟謠這件事卻不會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把事情講給沒有立場的人聽，會很容易接受。

但一旦人有了一個基礎立場，那么想再扭轉這態度就太難了。

現在鎮民只會相信皮帕諾等人就是騙了他們，為了剝削他們。

不會看見皮帕諾同樣沒有油，生活也一樣的拮據。

俞眠看到皮帕諾仿佛一天之間又蒼老了許多，沉吟著開口。

“有我還有鴨子守著，他們沒機會進屋子的?！?

皮帕諾搖搖頭，干澀著開口：“瘋狂是毀滅的開始，傷心小鎮的秩序將會在幾天內徹底崩壞，不局限于我的家。死亡將至，那么一切都將滑落深淵。

傷心小鎮，已經完了?！?

俞眠這才意識到吟游詩人這下子有多狠。

如果是讓皮帕諾提前準備，或蒙騙或誘導，至少在傷心小鎮消亡前，能維持住基本的秩序。

他先放出消息，然后再摻雜著真假難辨的謠言，皮帕諾和鎮長等人說的話將會失去公信力，而秩序崩壞后，想再重建幾乎不可能。

可他到底是為了什么？報復自己和丑小鴨？還是單純的為了毀滅這個小鎮。

接下來小鎮會發生什么，俞眠不敢想，他有多相信人性之善，就有多相信人性之惡。

秩序是保護弱者的，那么接下來秩序毀壞。

尤其是霧氣分裂靈魂，人人可都是瘋子。

“現在只有琉伊斯有辦法了?！庇崦呖梢缘葞滋煲蛔吡酥?。

可是想到那個邊哭邊夸自己好看的小姑娘，俞眠偏偏想不自量力一把。

不管最后能不能破解迷霧，首先要給小鎮居民希望。

鎮長或者皮帕諾說的話不行，就只有琉伊斯和蝴蝶公主的那邊爭取了。

“明天我讓丑小鴨留在家里，免得出亂子，我去找琉伊斯，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庇崦邔ζづ林Z爺爺說道。

皮帕諾只是眼神空洞的不知道看著哪里。大概是覺得俞眠最后終歸是無能為力。

而問及祭壇的時候，皮帕諾只說祭壇在很久之前就存在了，他也不知道祭壇到底用來干什么的。

俞眠出來給丑小鴨安排任務的時候，丑小鴨毫不猶豫的接受了。

“你不懷疑皮帕諾爺爺么？”俞眠問道，畢竟丑小鴨是不知道內情的。

丑小鴨理所當然的回答：“我相信我的眼睛，我覺得皮帕諾爺爺不是壞人?！?

果然，這就是鴨子呀。

俞眠知道作為隊友，你永遠可以把后背放心托付給丑小鴨。

吃過晚飯后，匹諾曹的情緒依然很低落。

哪怕晚飯還是他最愛的土豆濃湯。

“為什么他們不肯相信爺爺呢？明明爺爺為小鎮做了那么多事，之前也有那么多人向爺爺借過油借過傷心幣，平時大家家里的東西壞了也都是爺爺幫忙修的。

爺爺，怎么可能是他們說的那種人？難道在小鎮生活了這么久，就抵不過不知道哪里的騙子說的謠言么？

明明之前大家都會夸我可愛的，為什么突然我就成了用黑魔法造的怪物？”

匹諾曹最后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問著眾人。

其實俞眠，兔子，丑小鴨，每個人都知道答案，可他們不想說這么窒息的答案。

“匹諾曹你本來就很可愛，他們只是被白霧影響了。”俞眠很少這樣干巴巴的安慰人。

前幾日愉快的聊著外面的世界一瞬間就像一場幻夢，而將毀的小鎮才是真實的處境。

今天的鎮民最后會四散而逃，證明他們還有基礎的理智。那么明天呢？當白霧也阻攔不了瘋狂鎮民的時候……

*

琉伊斯的家門外并沒有什么鎮民。

因為幾條過來的路，都被摘眼挖心城堡的士兵把守住了。

摘眼挖心城堡的士兵非常專業，總是帶著面罩，沉默的一言不發，只是聽從蝴蝶公主的命令。

俞眠見到了蝴蝶公主。

“你來找琉伊斯？”蝴蝶公主問道。

“沒錯，前幾天說好了來取點東西?！庇崦邲]說油的事，也沒說離開傷心小鎮的事。

不知道蝴蝶公主是什么態度，目前來看她還是理智的，摘眼挖心的士兵也許是維持秩序的最后助力了。

“替我向琉伊斯問好！不用擔心不賣油了就會有人騷擾他?！焙骺床怀鰶]有油的影響，依舊溫柔冷靜。

哪怕皮帕諾爺爺也只是明顯的故作鎮定，實際卻陰云密布。

“你不怕沒油了會在白霧中變瘋么？而且為什么不自己去和琉伊斯說呢？”俞眠想了一下還是問了出口。

蝴蝶公主平靜的說：“難道從霧季越來越長的時候開始，不就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其實所有人都一樣，從出生的時候就在走向死亡，沒了油和白霧不過是把這個進程加快?！?

不同于愚昧的鎮民，蝴蝶公主看似早就看透了一切，而且也早就接受了一切。

“至于琉伊斯，我太過于喜歡他了，所以不敢見他?！?

“?。俊庇崦卟荒芾斫夂鞯囊馑?。

“我母親從小就告訴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我越是喜歡琉伊斯，就越不敢去找他。只要不見他，他在我心里就是完美無瑕的?！?

俞眠覺得對生死看的透徹的蝴蝶公主，在愛情上好像出了點問題。

俞眠眼神復雜的看著蝴蝶公主。

“盡管談論愛是件簡單又困難的事，人人都可以定義它，但又沒辦法用言語鎖住它，可我還是覺得可能蝴蝶夫人的愛情觀有點問題?！庇崦咝⌒囊硪淼恼f著。

蝴蝶公主俏皮的一笑：“這就是摘眼挖心城堡呀，永遠渴求極致的愛，所以永遠在愛面前怯懦?！?

愛是極致的，所以對愛謹慎怯懦。愛是極致的，所以對愛的對象無比勇敢。

暫別了蝴蝶公主，俞眠敲響了琉伊斯的門。

琉伊斯走出房門，臉色蒼白，像是得了一場大病。

不過他身上那股異香更加濃郁了。

“這兩缽油給你，三日之后的晚上，你們幾個去祭壇，我送你們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