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眠走進白馬王國的教堂。
和北舍王國不同,白馬王國的教堂雖然更大了,但門前的石雕只是普通的石雕。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灑下,莫名的讓人心緒平靜下來。
教堂里現在沒什么人,俞眠甚至能聽到自己腳步聲的回響。
大概是因為各地的神父撤離西北諸國,所以教堂變得虛有其表了。
俞眠看向角落里的老者,他正踮起腳擦拭著銅燭臺,褪色的紫袍下擺還沾著蠟油。
“為什么教會的人都撤離了西北諸國?”
在幻星巫女預警之后,俞眠便思考在白馬王國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威脅到自己。
思來想去,疑點就在于教會和PT商會的異常舉動。
那教會唯一剩下的主教一定知道點什么。
老主教的手停下了,他抬起頭看了俞眠一眼。
“一年之前教皇和PT商會的會長見過面,后來PT商會運來的圣酒,就總帶著點海水的腥味。”
老主教說起了看似毫不相關的事情。
“我聽說白鸛喜歡銜著橄欖枝筑巢,可是當他們發現天空中有海東青的影子的時候,就會把所有的幼鳥帶走飛往南方。”
俞眠心里想爆殺謎語人。
老主教肯定不是年紀大了,說話顛三倒四。
他就是在回答問題。
是教皇和PT商會商量好的,撤離西北。
所以白鸛就是教會和PT商會。
海東青被譽為萬鷹之神,那海東青又代表什么?
圣酒帶著海腥味,危機和海有關?
西北諸國大部分是內陸國,只有最邊緣的幾個小國才連著海。
俞眠看著老主教,他說完剛才那些話就又開始專注的擦拭燭臺,顯然沒有繼續回答的意思。
“那你為什么不走?”
俞眠沉默了半天問道。
“白鸛帶走的是他們的幼鳥,可是那個地方不止有白鸛。
白鸛們看不到,可是我能看到,所以有點心疼茫然無知的麻雀。”
老主教抬頭笑了笑,接著又說道。
“總要有人維持教會的日常運作吧,要有人念臨終禱言,要有人念安魂曲。”
教堂的氣氛依舊安詳,可是俞眠終于確定了將要面對的是什么。
這段時間,民間百姓的吹捧讓俞眠忘乎所以,感覺自己真的是一名傳奇魔法師了。
如果這是一場波及很多國家的災難呢?
俞眠聯想到,之前在黑森林遇到的那只自稱是海神眷屬的八爪魚。
海洋生物是可以到陸地上的。
所以其實預言中的波及西北諸國的大事,和白馬大王子的舞會沒有關系,而是海族將要入侵?
盡管這只是俞眠根據只言片語的推測,但他感覺自己接近了真相。
主教的頭發花白,他擦拭燭臺的動作無比的認真,像是在朝圣一樣。
聽主教的話,他似乎是個好人。
但有北舍王國神父的先例在前,俞眠一直不敢相信這類人物,當初皮帕諾爺爺俞眠也提防了好久。
總覺得這種看起來像個慈祥老人的,也許是幕后黑手。
俞眠打量的目光沒影響老主教手上的活,他很快把燭臺擦干凈了。
“勞駕,你要是現在沒有什么事,就幫我去教堂后面拿把錘子過來。
你繞過回廊就能看到桌子上的錘子。這把長椅有點搖晃,我重新釘一下釘子。”
老主教像是和老熟人說著話。
俞眠感覺有些怪異,但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我眼神好點,我幫你敲吧。”俞眠拿回錘子后主動說道。
老主教擺擺手:“這點事我還做得來,這錘釘子呀,有門道的。如果是新椅子,交給你還成。
這種老椅子還是我來吧,年輕人用力過猛,說不定這個老椅子就散架子了。”
俞眠一直待在教堂,看著老主教釘完了椅子。
“瞧瞧,我手藝還不錯吧!等過幾天我去買點新漆,這把椅子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樣了。”老主教的語氣竟然有些得意。
“你是教會的主教。”
“主教怎么了?你不覺得會做木工活的主教更厲害么?”說完老主教還朝俞眠眨了眨眼睛。
在拜訪過教會的主教后,俞眠就去找那個魔藥魔法師。
在兔鴨的堅持下,俞眠回去帶上了他們。
“你總算來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俞眠一進來,魔藥師就迎了上來。
“等我,為什么?雖然魔法師稀少,但也不至于找不到吧。”
“我去過北舍王國,北舍王國的氣運有不正常的變化。”魔藥師意味深長的看了俞眠一眼后,繼續說道:“占卜術,我也略懂一點,不然也不會想著做好運魔藥。
可我左看右看,都覺得北舍王國欣欣向榮。
明明三年前,我在北舍王國總有點不好的感應,雖然當時不知道神父這碼事,但這種運,沒有外力介入,不該改變。”
魔藥師是個天才,他覺得魔法應該更加有趣,而不是元素魔法,你一個波,我一個波的對打。
但上古魔法時代已經過去,元素魔法師大行其道的今天,他找不到方法學習有趣的魔法。
從這點上看,他是一名復古派學者,他憧憬著某些典籍中描述的有靈性的魔法。
可是現在最接近有趣魔法的居然是黑魔法,只有黑魔法還有各種神奇的效果。
元素魔法像一潭死水。
于是他把目光轉向了魔藥。
他覺得在魔藥上也許能到他想要的突破。
他第一個課題是煉制長生不老藥。
失敗了。
他找了各種長壽的動物和植物,試圖在其中提取出與眾不同的因子。
可是一無所獲。
然后緊接著第二個課題,起死回生也失敗了。
不過在研究第二個課題的時候,他意外研制出了美食魔藥。
這時他的資金陷入窘境,哪怕是魔法師世家,也頂不住他這么揮霍。
搞研究比敗家子費錢多了。
他的第三個課題就是好運魔藥。
他一直想在好運魔藥上做突破,先是拜訪了幻星巫女,但是幻星巫女正在長眠,不見客。
最后沒辦法了,去北舍王國找萊卡,畢竟他是大巫女的兒子。
讓魔藥師失望的是,萊卡的占卜術并未得到精髓,甚至不如半路出家的他。
北舍王國有一種衰敗的大運,魔藥師印象很深刻。
聽說了俞眠在北舍王國的事件以后,魔藥師就特地去北舍王國看了看。
萬物欣欣向榮,那股衰敗的氣息幾乎不見了。
于是他知道,俞眠也許能解開他課題的難點。
正巧兔鴨上門,他可是好好招待了一番。
不管俞眠懂或者不懂他的意思,都一定會來找他的。
俞眠看著魔藥師:“你覺得命運到底是什么?”
“我覺得命運的盡頭,一定是個有形之物。但是祂關注不到落到每個人的運氣的,只是讓一切自然的發展。研發出好運魔藥就是改變局部的命運!
我以前研究過長生魔藥,可是我沒辦法在長壽的動物植物或者人身上提取出什么。
可好運魔藥不一樣,我找了很多強運者,偷偷取了他們的血。確實有一種奇怪的東西在其中,我覺得我要成功的時候,是我真的提取出了這種物質,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根本沒法作用在我的身上。”
看得出來,魔藥師真的很渴望得到好運魔藥的研究得到進展,俞眠一來就把他的進度全盤托出。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特殊的,至于改變北舍王國,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俞眠聳聳肩,覺得魔藥師的形象很像前世的科學怪人。
“能,給我一點你的血么?”
魔藥師死死的看著俞眠,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吸引俞眠過來只是第一步。
“我的血?”俞眠想到了自己未解的身世,或許研究自己的血能有什么線索。
俞眠敲擊著桌面,裝作思考的樣子。
一旁不知做的什么魔藥的青銅坩堝在咕嚕嚕的冒著紫色的氣泡。
“如果將來有什么研究成果,我一定最先告訴你!我的一切魔藥成果你都可以隨意取用!”
眼見俞眠對于取走他自己的血并不是那么在意,魔藥師激動的開始許下承諾。
“先把你的美食魔藥都給我吧!”俞眠確實很想要美食魔藥。
一是兔鴨明顯都想要再吃美食魔藥,二是美食魔藥對小鬼有好處,小鬼成長了以后能更好的吸走自己的負面情緒,三是自己也想嘗一下,看看能嘗到什么味道。
魔藥師已經準備好一個針筒,然后摩拳擦掌的準備抽俞眠的血了。
聽了俞眠的要求,有些為難的說道。
“我只有最后三瓶了,這個東西的主材料很難得到。尤其是近些年,我在黑市上求購了很久,都買不到”
“三瓶也可以,不過是什么主材料,或許我聽說過?”俞眠問道。
“人魚的眼淚。”
*
舞會按時召開了。
樂隊開始奏響第一支舞曲。
白馬大王子坐在主座上像一位王。
紳士們沿著鍍金扶梯魚貫而入,女士們也都牽著自己的裙擺走過臺階。
可大王子面無表情,只是冷漠的看著,又想是在等待著什么。
俞眠在一旁安然的喝著葡萄汁。
這個舞會本來只提供葡萄酒。
俞眠特地要來了葡萄汁,不僅如此,看到兔子躍躍欲試想喝酒,俞眠就是一個頭槌。
打得兔子委屈巴巴的。
俞眠就是一句:“未成年禁止飲酒!”
俞眠的思緒還在前幾天,剛喝了美食魔藥的時候。
番茄炒蛋。
俞眠從來沒想過自己內心里的美食是番茄炒蛋。
可剛喝下魔藥的俞眠,愣怔怔發了好久的呆。
突然之間理解了兔子,居然有點舍不得給小鬼喝掉了。
也不知道番茄炒蛋那邊的星空和這邊的一樣么?
“大哥,父王病重這么久,白馬王國一直都是你代管的,現在是不是該換一下人了?
這舞會上,你選好了妻子,不如安心享受生活吧!”
白馬二王子的話,把俞眠一下子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沒想到舞會剛開場,好戲就上演了。
“蠢貨,老老實實當你的弟弟就好了,白馬王國會在我手里變得更好的。”
兩位王子的話立刻讓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我覺得二哥說的對!大哥你確實不適合當白馬王國的掌舵人了!”白馬三王子也加入其中。
“呵,翅膀硬了?想從我手中奪取王位?”白馬大王子依舊是冷淡的質問著。
“父王只是病重,白馬國王還是父王,大哥這么說話未免有點?”
三王子不陰不陽的說著,可他看著大王子,眼神中只有對王位的渴望。
“真是一場鬧劇。”大王子的眼神里似乎充滿了疲憊。
“如果奧維恩你的依仗只是軍方的支持,那我告訴你,現在白馬軍上下都只聽我的命令了。
沃拉斯你魔法又學的不到家,你的師父現在已經不在白馬王國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我尊重父王,所以并未現在繼位。
但哪怕父王如今痊愈,白馬王國也只能我來統治!”
大王子站起來,像一只雄獅,掃視整個大廳。
二王子和三王子臉色大變,立刻派隨從去確認大王子所說的事情。
“還愣著干什么?!接著奏樂,接著舞!”大王子斥道。
“全都給我停下!
你不配做白馬王國的國王!
難道權利真的比親情重要么?”
四王子高西爾從大廳外面走進來,他的表情陰郁,脖子下面帶著詭異的黑色斑紋。
他把一顆已經有裂縫的紅寶石摔到地上。
“你送我的十二歲生日禮物還記得么?
母親去世前,你說會永遠保護我的承諾你還記得么?!
我想過是三哥把我詛咒成了青蛙。畢竟他就是魔法師。
我想過是二哥把我詛咒成青蛙嫁禍給三哥,畢竟我是你的親弟弟,我只可能支持你。
可我唯獨沒有想過是你,把我詛咒成了青蛙!
我們是同一個母親啊!
我從小最崇拜的人是你,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奪取你的王位,為什么?
這個王位有那么重要么?
甚至寧可讓我不能作為一個人活著?”
高西爾的聲音喝停了所有的音樂。
他的眼神悲哀又絕望,像一只孤獨的野狗。
“當一只青蛙確實不錯,至少不用擔心被最信任的人在心口捅刀子。
對么?我最親愛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