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閹狗……你欺人太甚！”

方路玉驟然起身，驚堂木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面色鐵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官袍下擺不住顫動。

這老閹狗分明是吃準了他方路玉在族中失勢，又深得武盡妖寵信才如此有恃無恐！

吳廷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鞘上的云紋，心中思忖著。

“這老閹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

要知道，大武律例明令禁止秘法修行。

一個老閹人，公開索要四十九位處子，不正是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要修行秘法？

膽子可真夠肥的……

他余光掃過堂上眾人，最后落在來回踱步的方路玉身上。

官靴踩在碎木上咯吱作響，方路玉嘴里不斷溢出殺閹狗的字眼。

“方縣令。”

李鷹突然起身，腰間猛虎刀撞在案幾上發出悶響：

“若要我和吳長老誅殺這韓天一，怕是太高看我二人了。”

方路玉猛地剎住腳步，官帽下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李鷹。

“李幫主如今已是通脈境，也辦不到？”

通脈二字如驚雷炸響。

吳廷心頭一驚。

原來藏拙的不只有自己……

李鷹臉色瞬間陰沉如鐵，右手青筋暴起，刀鞘與護手相撞發出刺耳摩擦聲：

“方縣令從何得知？”

他自問隱藏極深，青石縣內除卻楊入無，絕無第二人能看破他修為。

“李幫主若是肯幫我除掉韓天一，殺人之名——我背！”

方路玉沒有直接回答李鷹的質問，只是緩緩伸出三根手指。

他聲音低沉，卻字字如刀：

“除此之外，再贈李幫主三間府城的鋪子！”

方路玉從未對一個人起過如此濃烈的殺心。

就算深受武盡妖看重又如何？！

不過一條狗腿子！

砍了便是！

此刻，吳廷看見李鷹臉色驟然一凝，隨后陷入沉默。

“李鷹拼死拼活，才勉強在府城盤下一間鋪子……”

思緒翻涌間，李鷹終于開口，聲音沙啞而冷硬。

“好！不過——”

他目光如刀般直刺方路玉的眼眸：

“方縣令得先告訴我，那老閹狗的底細。”

話音落下，方路玉心中大喜，隨即拍掌大笑。

“那是自然！”

······

九輪赤紅大日沉入西山，余暉如血。

暮色時分，吳廷走在青石板路上。

“李鷹……究竟是初入通脈，還是早已在此境浸淫多年？”

若是后者，那也未免太過駭人！

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刀柄，心頭微凜。

“當初若是沒有答應李鷹的要求，即便有小白的煞鬼相助……”

長吐一口濁氣，壓下雜念，他徑直朝離陽武館行去。

自楊師傷勢好轉，他便卸下教導弟子之責，一得空便去聽講。

今日亦不例外。

啪嗒~

武館大門被推開，三三兩兩的弟子魚貫而出。

吳廷穿過人群，目光落向了演武場的中央——

楊入無此刻正獨坐品茶，神色淡然。

“內勁小成了？”

“嗯。”

吳廷落座，楊入無視線掃過他腰間雁翅刀，又瞥了眼空蕩蕩的背后，眉頭微挑：

“韓天一那老閹狗，到青石縣了？”

見吳廷點頭，楊入無指節輕叩茶案，若有所思。

那韓天一背靠龍泉王次子武盡妖——此子根骨奇差，堪稱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僅僅只有半寸的根骨，縱使王府靈藥堆砌，至今也不過通脈初成。

然而武盡妖仗著王府威勢，橫行龍泉道，惡名昭彰！

其收羅爪牙，除卻實力之外，專挑惡行最甚者。

“那韓天一修行的秘法很邪門，碰見他最好躲遠一點。”

楊入無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吳廷微微頷首，隨即話鋒一轉，詢問道。

“楊師，前次您說通脈需打通十二正經，這是為何？”

據他所知，通脈只需貫通八奇脈，便可晉入煉血境。

十二正經……未免太過罕見。

楊入無眸光一沉，指間茶盞泛起漣漪：

“十二正經的確極少武夫打通！因為其耗費的時間太多！老夫打通十二正經，便足足花了十五年！”

十五年？！

吳廷瞳孔微縮。

這是什么概念？！

尋常武夫貫通八奇脈，快則一兩年便能踏入煉血境，慢者五六年也總能磨成。

十五年……都夠別人走完小半武道之路了！

見他面露驚色，楊入無突然冷笑起身，衣袍無風自動。

剎那間，灼熱氣浪撲面而來，吳廷只覺呼吸一窒，仿佛置身熔爐。

“八脈蘊氣，不過是在竹管中儲水！而十二正經……”

楊入無眼中精芒爆射，五指猛然張開。

“是在開鑿江河！”

“煉血三境，如虎，如象，如龍！”

聲如雷霆炸響吳廷耳畔。

“十二正經打通的武夫，如虎境氣血就堪比他人如龍！

這其中的云泥之差，你小子可清楚？！”

吳廷瞳孔驟縮，強壓心頭震撼，詢問道。

“既然如此，為何天下武夫大多不打通十二正經？僅僅因為耗時太久？”

楊入無雙手負于身后，對上吳廷的眼眸，淡淡道。

“十二正經對根骨要求極高！至少是靈骨才有資格！”

靈骨才有資格？！

這可是百萬中無一的武道資質！

吳廷呼吸一滯。

他突然想起了楊師也是靈骨資質，打通十二正經也要耗費十五年之久……

楊入無瞥見他變幻的神色，緩緩坐回藤椅，道。

“吳小子，路怎么選……你自己挑。”

雖然面上不顯，楊入無的心底卻在嘆息。

他何嘗不希望吳小子能走這條路？

但突然想到吳小子遲遲不肯開口的秘密……

“弟子明白了。”

吳廷站起身子，隨即抱拳告辭后，轉身離去。

楊入無望著吳廷的背影漸漸沒入暮色，搖頭輕嘆一聲，默然不語。

青石板路上，吳廷的腳步聲沉穩有力。

他抬頭望了眼漸暗的天色，心中暗忖。

“十二正經需要數十年苦功……但若借道書玄妙，能否縮短這個時間？”

回到小院，他徑直走向兵器架。

暮色下，四口重锏光澤流淌。

吳廷取出一瓶滑兵油，指尖沾著油脂，細細涂抹在雁翅刀與重锏的刃口。

涂抹完后，他將四口重锏套上刀鞘背在身后。

啪——

悶聲響起，身上的沉重感依舊。

但卻不再像最初那般步履維艱，反而有些輕松。

“若對上那老閹人，自己先發制人，一锏擲出，那老閹人……”

吳廷眼中眸光閃爍，心頭有些意動。

“能不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