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與西恩一同下樓。

街道兩旁，喧鬧的人群隨處可見，三三兩兩裝扮艷麗的女子，或立于墻邊，或堵在巷口。

怪異刺鼻的氣味在身旁彌漫，難以分辨是來自酒水、嘔吐物，還是女人們身上的劣質香水味。

路過米格爾的店面時，西恩用余光掃了一眼街道上的玻璃殘渣，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突然悶聲說道：“我剛才聽到了你房間里傳出的槍聲。”

林克繼續前行，步伐沒有絲毫停頓，隨口應道：“嗯，走火了。”

西恩接著問：“你弄把槍干什么？”

林克這才回過頭，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關你什么事，我倆很熟？”

西恩：“......”

好吧，他們確實不熟。

西恩是辛吉德的病人，更確切地說，是他的臨床實驗體。他曾經也混跡于黑幫，后來在一次激烈的爭斗中被匕首刺傷了脾臟，此后身體素質大幅下降。后來，機緣巧合之下，他主動找到辛吉德，懇請辛吉德為他治療。

他是幸運的，治療成功了，但也正因如此，他離不開微光，成為了辛吉德每次研發新藥的實驗對象。

林克說和他不熟，但西恩卻對他印象深刻，因為辛吉德提過很多次，林克是他自開始研發微光以來，所見到的第一個奇跡。

二人沒見過幾面，就算見了也是在實驗室。

單獨相處只有這一回，這讓他起了別樣想法。

西恩說道：“你這樣的人，應該用不上那種東西。”

“哈？我是哪種人？”

“你的速度可以快過人眼。”

林克：“......”

所以，底城為什么起不來，就是你們這種想法的人太多了，有點本事就覺得槍不過如此。

槍很難造嗎？

這東西又沒個技術屏障，只要有個思路，辛吉德微光這種東西都能發明，造幾把全自動步槍不是手拿把掐。

林克搖頭：“再快也快不過子彈。”

西恩固執道：“子彈打不中的，只要有塊足夠大的盾牌，它就是廢鐵，連榔錘都不如。”

他曾經參與過范德爾的沖橋行動，直面執法官手里的槍械，對此深有體會，這世界的人身體素質普遍偏高，鐵質裝備堅固又抗震，在他看來，那場戰斗只要繼續打下去，一定能贏，卻因為范德爾的軟弱無知，才被迫停下。

事實上，底城里這樣認為的人不少。

要不然希爾科也沒機會不是。

林克懶得他爭辯，就說：“行行，你說的對，我就喜歡玩槍行了吧......我還以為你不是那種話多的人。”

“可能是我對你很感興趣。”

“我對你可沒興趣，你身上這股子微光味都超標了，哥們。”

西恩露出兩排大白牙，哂笑道：“超標？不，只是因為我的耐藥性在你之上。”

林克扯扯嘴，心想這家伙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西恩繼續說：“博士說你完美融合了微光，你甚至不需要繼續服用，就能發揮出它的功效，我不行，我要想使用這股力量，就得繼續服用，但我比你強。”

“就像你老大希爾科那句話，力量不屬于天生擁有的人，而是屬于為此不惜一切的人，你有運氣，卻沒能守住這份運氣，將它轉化為實力。”

“我和微光的相性很好，比你更高，只是我沒有你的運氣，所以即便你已經落伍，也能受到重視，而我卻不行。”

林克頓住，停下腳步。

此刻，二人已行至祖安地下深處，周遭行人稀少，道路亦不再是狹窄的鐵橋通道，路面漸趨開闊起來。

林克從對方的話語里回過味來，轉身盯著壯碩的西恩。

他眼睛微瞇：“長篇大論半天，我也沒懂你到底要說什么，倒是那句落伍了，我能聽懂，你是想和我較量？”

西恩依舊咧著嘴，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兩人對峙了片刻，林克忽的也陪著他笑起來。

行吧，先打一場再說。

然而正當他準備動手時，卻又見西恩收緩表情，驀地搖頭，表情可惜：“雖然很想，可博士還在等你。”

“沒事，他應該等不了多久。”林克不以為然地說著，扭了扭脖子，肌肉擠壓下，骨骼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慢騰騰朝西恩走去......

......

“你讓我等了很久。”

實驗室，辛吉德聽到了身后有人踏進來的腳步聲，他繼續在實驗臺上調配著不知名的試管，用嘶啞且低沉的嗓音對后方來人說道。

“嗯，路上耽擱了。”

林克站在門口，甩干凈了拳頭上沾染到的血跡才走進來，掃了眼周圍各種的瓶瓶罐罐，類似于福爾馬林的液體里，泡著數不清地人體器官。

他嫌棄道：“嘖嘖，一來你這兒就覺得瘆得慌。”

辛吉德這才放下手中的活兒，抬頭瞥向林克，然后，視線又往林克的身后看了看，沉默兩秒，道：“西恩呢？”

“他說太困，要回去休息。”林克隨回了句，一邊輕車熟路走到手術臺：“不是要抽血么，盡量快點解決，我還有事。”

辛吉德：“......”

仔細打量了下林克，發現他身上僅是衣服有些褶皺，卻沒有受傷痕跡，辛吉德道：“看來你又超出了我的預料，給西恩的已經是我目前能做出最好的作品。”

見對方已經猜出來發生了什么，林克也不隱瞞，只是聳肩道：“不會吧，最好的作品就這？”

“和我說說看，你的感受是什么。”

林克回想起剛才經過，點評道：“力量是挺大，我差點抗不住，速度也還行，和我差不多。”

“那是怎么贏的？”

“他打不到我，就只能被動挨打。”

辛吉德微微點頭，覺得應該是神經反應跟不上林克，心中又有了新的調整方向。

林克暗自撫摸著手指上銀白色的指戒，也不過多解釋，他當然不會和辛吉德說是因為自己有閃避戒指，對近身攻擊有超高的閃避幾率。

“躺上去吧，這次也許會有新發現。”辛吉德拿出一根針管，臉上戴著白色口罩，儼然一副外科醫生的模樣。

不過林克怎么看都覺得他跟正經醫生沾不了邊，倒是像緬邊那些倒賣人體器官的黑醫。

以前都要好點。

現在的辛吉德一身燒傷，這才幾天，都沒有完全愈合，離得近了甚至能看到皮膚上潰爛流出的膿汁。

說是從恐怖片過來客串的林克都信......

林克配合著躺上手術臺，這不是第一次，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林克就會被叫來抽血，除了是希爾科的命令外，也因為這并非無償，每次都有酬金，林克就當是做體檢了。

“滋啦——”

隨著胳膊上傳來一陣輕痛，一管子暗紅的血液被抽出。

林克的血液顏色和常人沒太多不同，仿佛微光對他的影響只有身體素質的增加，而沒有改變他身為正常人的內在。

“我找了一具近乎完美的實驗品。”辛吉德一邊抽血，一邊與林克講述。

“我簡直不敢置信，一個普通人身體里的血液，竟然會有如此強大的自愈能力，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本應該早已死去，卻靠著意志頑強的撐到最后，就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是......這樣的奇跡，我以為有生之年見到一例就足以堅定我的想法，神明卻再一次讓我見證。”辛吉德明明神色平靜，可林克卻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一絲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