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人都知道，蘇清禾就是宋明遠的一條狗。

恨不得栓在他的褲腰帶上，走哪兒跟哪兒，沒有一點尊嚴可言。

就連四歲的宋小軍都將她視為污點，對她無比嫌棄，寧可認其他人叫娘。

蘇清禾到的時候，慶功宴的氣氛到了最高點。

“娘！”

人群中心，宋小軍撲向一個白衣女人，滿眼濡慕。

女人臉紅：“別這么叫，蘇清禾同志聽見會有意見的。”

“她就是個傻子，懂什么？”提到蘇清禾，宋小軍一臉嫌棄，轉而對女人笑得燦爛，“沈姨，要是你真是我娘就好了。”

宋明遠同樣勸她。

“沈白蓉同志，你為國家獻身科研，或許今生都沒有生兒育女的機會。”

“小軍叫你，你就應了。”

“都是為了大義，就算蘇清禾聽到了，也該懂事不要鬧。”

有人嘀咕一聲。

“宋連長早想那個傻子離婚了，這個時間，離婚申請報告都遞上去了吧？”

蘇清禾在門外呆呆地看著，聽著。

她腦袋受過傷失憶了，確實比常人笨一點。

過去無數人說她傻，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可屋里的那對父子，是她最緊密是兩個人！

如今他們一個說她是傻子，另一個眼里只有沈白蓉，默認其他人的說法。

蘇清禾心臟泛起隱秘的痛，陣陣入骨。

她推開門，出現在眾人面前。

屋內氣氛一凝，皆看宋明遠。

宋明遠眼中沒有心虛，只有淡漠。

“不是讓人通知你在家待著嗎，又出來干什么？”

蘇清禾試圖喚起他的記憶，期待地來到他面前。

“今天是小軍生日。”

往年小軍的生日，他們都是一起過的，除了去年，沈白蓉的出現為止。

她記得那天錯過小軍生日，宋明遠愧疚地抱著她和小軍。

“我說過，孩子的出生日，母親的受難日。”

“你和兒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一天非比尋常，明年我一定給你補上。”

宋明遠顯然早就忘了他的承諾，只責怪她不懂事。

“生日每年都有，哪一年不能過？”

“可今天不同，今天是沈同志的慶功宴，她才貢獻了一種超乎想象的技術，并在研究中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你知道多難得嗎？”

“你…”

對上蘇清禾那雙眼，宋明遠忽然嘆氣。

“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你回去吧，研究正處于重要時刻，這兩天我在研究院住，保護沈同志。”

“至于小軍…”他遲疑地看了眼蘇清禾，“他到了該入學的年齡，跟著你學不到什么東西，這幾天我先帶他跟在沈同志左右，學習學習。”

蘇清禾腦子慢，下意識問：“學習？學叫娘嗎？”

周圍人嘩然，竊竊私語。

沈白蓉更是臉色發白：“你別誤會，我們不是…”

宋明遠就像被人揍了一巴掌一樣，臉色鐵青，面含薄怒。

“蘇清禾，你簡直不可理喻！”

看著近在咫尺的澄澈眼眸，他心煩意亂，手不由自主向前一推。

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打到蘇清禾身上，她瞬間向后摔倒。

砰！

后腦勺直直撞在桌角上，天旋地轉。

“清禾…”

宋明遠沒料到隨手一推會這樣，想去扶蘇清禾。

有人急忙忙從門外跑來：“不好了，研究所爆炸了，沈研究員給的數據有問題！”

“不可能…我明明就是按照…”沈白蓉低聲喃喃，向外跑時一腳栽倒。

宋明遠在她倒下前抱住她，慌張下竟是連同志也忘了叫。

“小蓉！你怎么樣？”

“都怪我，我要去研究所…”

“好，你也不要太自責，我馬上開車送你去。”

他攔腰抱起沈白蓉，顧不上看蘇清禾一眼，徹底將她拋在身后，叫上其余幾個人，大步離開。

蘇清禾渾身無力，求救地拉住路過的宋小軍。

“救救…”

“別碰我！”

啪！

宋小軍重重打開蘇清禾的手，邁開腳步追著宋明遠而去。

蘇清禾手背火辣辣地疼，怔怔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其實四歲孩童的力氣能有多大？

她是被宋小軍嫌棄的那一眼，灼傷了。

蘇清禾后腦劇痛，眼前一黑暈過去。

一些畫面不受控制，從腦中不斷閃現。

京城…蘇家…

原來她來自京城蘇家。

父親是著名的物理學教授，哥哥是華清大學物理系的知名講師，她更是曾轟動一時的天才少女，本該前途無量。

五年前，也就是1972年的時候，家里出事分批下放，她遭遇意外，逃跑路上受傷失憶了，這才被宋家人撿回去。

隨著過去的記憶海浪般涌來，她對宋明遠的觀感也如潮水般退去。

兩人婚姻本就是一場錯誤，如今也該撥亂反正了。

蘇清禾猛地睜開眼。

眼中再無呆滯，只有一閃而過的決然。

……

回到家里，蘇清禾拿起床頭柜上的離婚申請報告。

宋明遠說不離婚，其實他早就準備過離婚申請。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放棄了。

可能他覺得蘇清禾是個傻的，才會將離婚申請明目張膽地放在床頭柜后，還能冠冕堂皇地對她說什么不離婚。

沒關系，她這人最喜歡助人為樂。

既然連申請都寫了，又怎么能浪費呢？

蘇清禾拿上離婚申請，轉身找到趙營長。

趙立看到蘇清禾，剛露出笑。

蘇清禾便遞過去離婚申請：“請趙叔簽字。”

趙立看清她手上的東西，一下子火了。

“這小子…”

“宋明遠在哪兒？我去找他，放心，有我在這婚離不了，不然少不得就是一個處分！”

他一直覺得蘇清禾是個好同志，昨天才勸過宋明遠，沒想到對方還是要離婚。

既然這樣，他肯定要為蘇清禾做主。

哪知蘇清禾攔住他。

“這次是我要離，麻煩趙叔簽字。”

趙立詫異地看蘇清禾一眼，總覺得她看起來與過去不太一樣。

再三確認過蘇清禾的意愿后，他同意了。

批下離婚申請報告的時候，趙立仍擔心蘇清禾。

“離婚后家屬院不能住了，你有地方去嗎？”

這年頭不管去哪兒都需要介紹信，蘇清禾想回京城找親人根本沒那么簡單。

她眸光微頓。

趙立嘆氣：“這樣吧，京城剛好需要一批人，我把你一起報上去，就說你是跟著打雜的。”

“你去嗎？”

蘇清禾自然無有不可，點頭應下。

離開時，趙立在后面提醒她。

“記得收拾好東西，七天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