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深頭一回覺得，女人還真不是他想象中那樣：感情動物，哭哭啼啼，禁不住男人幾句甜言蜜語。

總之就是沒腦子唄。

但是眼前的女人，令他覺得好難對付。

他不知怎么的還是有點在乎那個小學(xué)教師，問：“他暗戀你，那你既然知道了，跟我離婚后會嫁給他嗎？”

蘇雪梨下巴一揚，“看情況。”

魏明深說：“那就是會唄。”

蘇雪梨反問：“你怎么知道會？”

“那個人在咱們農(nóng)村算條件很好啊，長的也行，你估計會選他。”

蘇雪梨抿嘴一笑，“也許還有比他更好的。”

魏明深莫名心里酸了一下，說：“也是。”

蘇雪梨慢悠悠地說：“剛才我說了，要想活得舒服，遠離男人。我要是有一天選了男人，那就是那個男人對我有用，而不是我愛他，他愛我這些狗屁理由。”

魏明深倒吸一口冷氣：狠人吶！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很好奇，你為什么這么恨男人？”

蘇雪梨稍稍靠近他，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上輩子被男人傷過。”

兩人四目相對，魏明深一時有些恍惚了，她說的是真是假呀……

當(dāng)然，很快他恢復(fù)過來了，嘞嘴一笑說：“說得跟真的是似的，我差點相信了。你這輩子還沒狗年紀(jì)大呢，還上輩子下輩子的，真是的。也就在我跟前說說吧，別說出去，人家笑話你。”

蘇雪梨抿嘴一笑，不理他了。

魏明深還心有余悸，不時偷看她一眼，然后心里默默揣摩她，她這么恨男人，肯定不是她胡說的上輩子被男人傷害過，難到是這輩子被男人傷害過？

可是她是個剛過二十歲的小姑娘啊，也沒結(jié)過婚也沒談過戀愛，怎么會被男人傷害過呢？

忽然，他心里一寒：難道她被壞男人侵犯過？

這種事情很多的，小女孩不懂防備，就被那些畜生禍害了……

“咔嚓”他把一整把茅草給剪碎了。

“哎呀你這是咋了，怎么亂剪，好好的茅草被你剪壞了！”蘇雪梨看見氣得跺著腳吼他。

魏明深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直直看著那些地上那一堆剪壞的茅草。

蘇雪梨心疼地拾起來看看，抱怨：“一根管用的都沒有了，打掃出去送廚房，再去外面拿吧。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因為生氣還在他腿上打了一下。

魏明深這才清醒過來，他干笑兩聲，抱歉地說：“手一滑，剪壞了。沒事沒事，外面一大垛呢，我去抱過來。”

蘇雪梨翻翻眼皮，說：“想林美芝了吧？”

魏明深冤枉啊！但他總不能說出心里所想吧，就順手推舟說：“是。”

蘇雪梨咬咬嘴唇，譏諷說：“想就去見，別拿茅草出氣。”

魏明深沒說話，把剪壞的茅草打掃進簸箕里，拿著出門去廚房了。

他重新抱著一捆茅草進來了，討好地說：“茅草不多得是么，有什么可生氣的。”

蘇雪梨白他一眼，說：“快剪吧。”

魏明深就趕緊剪，再不敢分心了。

外面?zhèn)鱽磉^油的香氣。這個年代肚里都沒油水，這過油的味道很饞人，魏明深使勁嗅嗅鼻子說：“咱們這也干半天了，該餓了吧，我去看看廚房這會炸的什么。”

蘇雪梨攔住他說：“炸什么也不能先吃呀，得讓咱娘拜過神了才能吃。”

周明濤不耐煩地說：“你怎么也學(xué)會這婆婆媽媽的了，哪有鬼啊神的，虧你還天天看書看報吶。”

蘇雪梨說：“跟那個沒關(guān)系，這叫規(guī)矩，家有家規(guī)，大過年的你別給老人找不痛快。”

魏明深想想也是，就端起桌子上倒好的兩杯水遞給她一杯，自己喝了一杯，但還是饞，就說：“我不吃，去看看都炸的什么東西。”

蘇雪梨笑了，“大過年的，要是讓咱娘聽見你說‘炸的什么東西’得給你一棒槌。”

魏明深抖了一下肩說：“不說了不說了。”

走到門口又回頭朝她說：“我最喜歡聽你說‘咱爹’‘咱娘’的了，好像你喊了很多年似的，特別好聽。”

蘇雪梨怔了一下，她可不是喊了好多年。

魏明深走到廚房門口，朝油煙，火煙彌漫的廚房里問：“娘，都炸的什么吃食呀？”

魯西南有規(guī)矩，過年不能亂說話，尤其在過油這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一定得討口彩，撿好聽的說。

曹麥子還知道兒子的德性嗎，嘴巴又利又毒，別想他說出一句好話來，每年過油都把他給攆出去，過好油了再放他回家吃。

今年沒法攆他出去了，但看見他來了怕得不行，趕緊從廚房出來，拿著搟面杖攆他：“快走快走，今年雪梨給錢備年貨，買的東西多，炸魚，炸酥肉，還炸丸子，炸油膜，一會炸好了我先拜拜神就給你吃哈。”

看看，她多懂兒子，知道他饞了。

“哎哎你這兩個小丫頭子又來了，來早了孩子，等會拜了神再給你們吃哈。”曹麥子一扭頭看見兩個穿的破破爛爛，瘦骨嶙峋，兩眼怯怯的小女孩走進院子里來了。

這兩個小女孩是一個胡同的孩子，她們的母親是她們的父親從大西北帶過來的，妥妥的遠嫁。

她來到這里一連生了倆閨女，本來重男輕女的公婆可惱死了，她是遠嫁，沒娘家人撐腰，公婆就可勁的欺凌娘仨。

經(jīng)常不給娘仨吃飯，還對兒媳婦天天說各種風(fēng)涼話，說她不會生兒子，是喪門星，他們兒子要是不娶她，隨便娶誰都生一群兒子了，日子也過到天上去了。

他們都忘了，他們的兒子就是當(dāng)初娶不上媳婦才跑大西北去買媳婦了。

對，她算是給買回來的，因為那邊太窮，閨女有碗飯吃，男方多少給女方家里點錢就把閨女嫁給她了。

娘家要點錢也不過分，因為她這一嫁過來，不知何年何月能回娘家一趟，等于這個閨女就白養(yǎng)了，這點錢也算多少回報娘家一點。

兩個小丫頭一個五歲，一個三歲，成天餓得跟小羊羔似的軟塌塌的，但是看見吃的，兩眼瞬間又變得跟餓狼似的。

曹麥子宅心仁厚，可憐兩個小丫頭，經(jīng)常拿東西給她們吃。

小孩子嘛，哪有吃的就往哪鉆，誰給吃的就偎著誰，這是聞到他家過油的香氣了，就又來蹭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