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路明梓陷入沉默，路明霏搖了搖頭，心想這小屁孩還真倔，“傘送你了，玩兒夠了就早點回去，洗個熱水澡喝杯熱牛奶然后睡覺，既然不喜歡淋雨那就以后少在雨天出來亂跑。”

說完這段話的路明霏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即視感，感覺自己變成了楚子涵，畢竟按理來說，這種細致的叮囑不應該從她的嘴里面說出來。

壞了，有點分不清了，她的人設好像真出了點問題。

“………姐姐，那我走了。”路明梓點了點頭，她來的時候是不敲門不請自來是“迫不得已”，但走的時候不打招呼就多少有點不地道了。

路明霏點了點頭，和她道別，“晚安。”

路明霏起身轉過身去，所以她并沒有看到，身后的路明梓好像變了個人，赤金的流光不知何時充斥了她的雙目，只將微笑的表情留存。

“在幾萬年的記憶沖刷下，短短數年只是片刻，姐姐，你現在是路明霏，不代表將來也會是。”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

“楚子涵？呵，我暫且容忍你活在世上………”

下一刻，夢境如鏡面一般破碎，路明霏只覺得眼前暗了下去，卻模模糊糊的又出現了些什么東西，淡淡的香氣繚繞在鼻尖。

“又做噩夢了？”

“…………”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路明霏睜開眼睛，這才發(fā)現自己正和八爪魚一樣纏在楚子涵身上，估計是夢里抱路明梓的時候下意識抱上去的。

“咳………沒事。”路明霏干咳一聲，收回搭在楚子涵身上的胳膊。

平時她睡覺都很老實的，但一夢到“路明梓”就可能夢游，今天的癥狀已經算輕了，而一般都會被楚子涵發(fā)現并“鎮(zhèn)壓”。

楚子涵也沒太在意，安撫兩句后給路明霏蓋好被子，動作熟練的好像干過很多次。

兩姐妹從小就住在一起，而爹媽都不太靠譜，家里總是沒人，姐妹兩個的房間又不可能讓別人進來陪睡，能夠陪伴的只有彼此，她自然也知道路明霏偶爾的小毛病。

路明霏也很慶幸，她有著一個靠譜的老姐，不然哪天“夢游”醒來，保不齊自己會躺在哪里。

窗外的雨依舊沒有變小的架勢，雨聲可以說是最適合催眠的白噪音之一，身旁很快傳來楚子涵均勻的呼吸聲，但此時的路明霏卻沒有了睡意。

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開始回憶“夢境”中的細節(jié)。

路明霏看過一部叫《蝴蝶效應》的電影，電影里講了一個小男孩時不時的會“斷片”，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他干脆就把當天發(fā)生的事都寫在日記里，雖然不知道當時發(fā)生了什么，至少也能對前后有點印象。

而在男主長大之后，他偶然發(fā)現通過日記可以回到過去，為了挽回過去的遺憾，他一次次穿越，隨著一次次的讀檔，他的記憶也得到了“補全”，但沒有一次的結局令他滿意，所以他選擇了不斷的輪回。

而每次讀檔，都需要有著日記或是其他“回憶”的東西作為道具，在某次“輪回”中，男主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再沒有日記留下，就這樣步入了命運的死胡同里。

男主為了周圍的人一次次重生，想要改變結局，其實他身邊有的人不是沒有完美的結局，只是那條時間線里，從沒有他的身影。

電影有多個版本，這版是導剪版的結局，也是最還原導演構思的結局，而在其他版本里，前半部分的劇情大同小異，唯一的區(qū)別是男主在最后確實拯救了想救的人，但也和自己的愛人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路明霏當時只是感慨于導演的腦洞，畢竟當時她腦子里還沒有一只自稱妹妹的蘿莉，但現在她卻多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和那個男主一樣中了邪。

雖然她的癥狀和電影里的主角并不多么相似，做夢和大白天突然“斷片”是兩個概念，但她就是有一種莫名的即視感，隱約間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是出了毛病，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里。

無事不登三寶殿，哪怕是神經病它也不是毫無道理，今晚路明梓突然的“拜訪”多少有點詭異，最后那孩子明顯有話想說卻又憋了回去，不像是單純的想出來散散心。

路明霏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那就是某只蘿莉估計很快又會來找她——希望對方能挑個好點的時間，別正好趕上她在過馬路。

當然，至少截止目前路明梓還算懂禮貌，只會在她睡覺的時候來拜訪，不至于在路上突然把她給頂號，這一點倒是讓她比較滿意。

說來也是奇妙，對普通的中學生來說，發(fā)現自己有可能是精神分裂估計會覺得天都塌了，但她卻內心毫無波瀾的接受了這“現實”。

路明霏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簡直強的可怕，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那蘿莉只在夢里出現，不影響現實，她也承擔不起自己真是個精神病的代價所以選擇“自欺欺人”。

真的假的，夢還是現實，誰知道呢？

好像聽誰說過，也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但“作者”是誰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夜里的小年輕總容易“網抑云”，睡不著的路明霏開始胡思亂想。

生命從單細胞變成多細胞用了十億年，從海里爬到岸上用了兩億年，又過了兩億年才出現第一只靈長目；八千萬年后，猴子爬下了樹，四百萬年后人類開始在大地上擴散，八十萬年后他們開始使用火，又用了一百萬年，文字才被發(fā)明出來；

五千年后，幾何系統開始建立，兩千年后，黑暗的中世紀終于結束，在它之后一百年，世界上出現了第一臺蒸汽機，又過了一百年，人類學會了駕馭電，很快，他們發(fā)明了電腦，互聯網的普及只用了短短的三十年。

又過了十年，她出生了，然后在不知什么時候，她的腦子里多了一個“她”，而且那個“她”只要出場，臉上就帶著“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

見鬼，那只蘿莉的臉是電子顯示屏嗎？

難繃。

想了半天也搞不懂自己在抽什么風，路明霏最后選擇躺平，開始數著綿羊催眠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過不去了就趴下歇會兒。

一只羊兩只羊………每數到一百只，路明霏就會清零從頭再來，很快幾百只羊就從她的腦子里跑過去了，困意終于緩緩地涌了上來，路明霏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意識墜入黑暗里。

隱隱約約，她似乎聽到了窗外的雨聲和魔鬼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