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霏的問題有點過于“尖銳”，即使是昂熱，也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直接說“還活著”？那如果路明霏索要證據，沒有任何證據能夠“佐證”，他現在也聯系不上那對“年輕人”，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至于說他們死了，你應該繼承他們的遺志繼續為了人類和龍族抗爭………別說路麟城他們沒死，死了也得讓他們“活”過來啊。

就在昂熱斟酌措辭的時候，路明霏突然笑了，“挺好的。”

這下輪到昂熱愣住了。

楚子涵也忍不住轉頭，看向路明霏，除了某個她并不知道的魔鬼，她幾乎可以算最了解路明霏的人。

一個缺愛的小孩，或許會表現的沒心沒肺，但那也只是她的保護殼，真正得到和父母有關的消息，不可能會無動于衷——至少她覺得路明霏是這樣。

可今天的路明霏，表現的卻有些出乎她預料。

“剛剛說到哪了？”路明霏看著昂熱，從面前的羊排上切下一塊，塞進嘴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

“我的父母都是混血種，那………叔叔呢？或是其他什么親戚，也是混血種嘍？”

昂熱頓了頓，“你叔叔確實有著一定的血統，可他血統微弱，一輩子也不會覺醒，所以說他是普通人也沒什么問題。”

路明霏忍不住皺眉。

這太扯淡了，她老爹是個血統很高的混血種，而她叔叔是老爹的弟弟，就算不如老爹，也不至于“血統微弱”吧？

昂熱看出了路明霏的困惑，“龍族的基因是成對存在的，也有顯隱性之分，同一父母的孩子可能一個是高純度混血種，另一個卻是普通人，所以你爸爸和叔叔的血統差距極大。”

路明霏點了點頭，雖然這聽起來“巧合”的過分，但也勉強能夠解釋。

“所以，我以前就是個‘普通人’，你們才沒有過來接觸我，但現在我已經覺醒了，所以你們就來招收我入學了？”路明霏語氣平淡。

“楚叔呢？他是什么情況？”

聞言，楚子涵精神一振，看向對面的昂熱。

“他是個很優秀的學生，對他的事我表示遺憾。”昂熱道。

楚子涵的眼睛暗淡下去。

路明霏嘆了口氣，丟下手里的刀叉——他媽的簡直沒法聊了，這老頭子一點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盡添堵，她今天或許不應該讓楚子涵跟來。

話說等散場以后給楚子涵補一發“催眠”還來得及嗎？

“所以呢？您是想要讓我們加入卡塞爾學院，然后去屠龍？”

昂熱點了點頭，這時候再說謊話就有點太不坦誠了，“其實這也算是傳承祖業了，從你爺爺的爺爺那一代開始，你們路家就一直致力于消滅龍類，雖然他那時候要屠的龍名為大清。”

昂熱的話語突然帶上了幾抹歷經風霜的滄桑，這一刻路明霏意識到，對面這個老家伙活的可能比她想象中的還久。

“冒昧問一句，您今年貴庚？”

“一百二十七歲。”

“混血種的壽命這么悠久？”路明霏有些驚訝。

“不，只是我活的比較久而已。”昂熱輕輕搖頭。

路明霏微微點頭，懂了，估計和昂熱一個時代的，都在屠龍的時候噶了。

所以昂熱是怎么活下來的？是“幸存者”還是當了逃兵？

如果是前者她還能高看對方一眼，如果是后者，昂熱還準備讓她一個中學生沖在前面屠龍他在后面指手畫腳………那最好晚上別睡太死。

“如果我不愿意加入呢？——那些拯救世界的人，最后往往都沒什么好下場欸。”路明霏半開玩笑的道。

雖然對現實中的混血種了解不對，但她對于“拯救世界”和“英雄”的了解卻相當不少，雖然大多都來自動漫或者電影。

雖然犧牲自己拯救世界這種事在觀眾視角看著，確實是又熱血又偉大，但這不代表觀眾會愿意替英雄去死啊。

何況有的英雄更慘，拯救了世界之后還要妻離子散、武功盡失甚至被自己保護的人鄙夷、欺辱。

更扯淡的是有的英雄經歷了上述事件后，當世界再次陷入危機時，居然還能屁顛屁顛地沖上去燃燒自己拯救天下。

這哪是英雄啊，這不騾子嗎？

真以為這是日本輕小說，需要高中生拯救世界啊？我們要忙著高考的好吧！

退一步說，如果真要她去拯救世界但有人敢和她跳臉，她早去和那些人爆了，老娘救你們的時候你們不懂感恩，那下次沒有“超人”救場要死了可別哭啊。

昂熱又一次沉默了，路明霏的問題都不繞彎子，直來直去的朝著他捅。

不想加入怎么辦？那就別來了？不可能，但他還能來硬的不成？

一般來說，“招收”混血種其實并不用他們費多少心，混血種有一種情緒叫血之哀，龍族的血統使他們無法融入普通人類的種群，即使被萬人簇擁，也會從心底里涌出無法遏止的孤獨感。

就比如楚子涵，雖然她是仕蘭中學公認的女神，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那么聰明又那么漂亮，但她卻一直很孤單，或許只有路明霏能和她聊得來。

對于他們，只要稍微透露點信息，他們就心甘情愿地走進卡塞爾的大門，甚至巴不得能早點入學，進入混血種的大家庭。

如果只為了招楚子涵那很簡單，他只需要那一份入學通知，哪怕那是一份賣身契恐怕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去簽。

但路明霏不一樣，覺醒前她就和普通人基本沒區別，放到人群里一眼都不一定能認出來，覺醒后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而且，他就算只和路明霏解除了這么幾分鐘，也能看出血之哀對她一丁點影響都沒有，她甚至對離家許久的父母都沒什么想念，已經樂觀到難以形容的地步了。

想讓她乖乖聽話的難度，稍微有點大了，偏偏他還不能亂來。

雖然他們卡塞爾學院從一開始就是神秘的軍事堡壘，教導出來的學生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像路明霏這樣的“刺頭”，即便再桀驁叛逆十倍，他依舊有辦法將她治的服服帖帖。

不過他要是真那么干了，某人保不齊直接跟他翻臉，那可是個真正的魔鬼。

“明霏，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止卡塞爾一個混血種組織，”昂熱道，“如何你加入卡塞爾學院，那看在我的面子上，其他混血種組織不敢打你的主意。”

“但如果你沒有任何‘勢力’，一旦你進入他們的視線，他們就會立刻察覺到你覺醒了很高級的血統——相信我，他們可不一定會像我這么禮貌。”

“他們之前現在沒有來，是因為反應速度和動作沒有我快，”昂熱正色道，“但是我不能留在這太久，必須回到卡塞爾學院。”

“等我一走，如果你還留在這里，這座城市很快就會群魔亂舞起來。”

說這些話時，昂熱嚴肅地像是在策劃用飛機撞五角大樓。

“沒那么夸張吧………”路明霏的雙瞳變成淡金色，質疑到，“全世界自然覺醒的混血種不會只有我一個，難道每個人都這么夸張？”

“能夠自然覺醒的混血種，血統通常都比較優秀，最少也能成長為日后的中堅力量，所以大多確實比較受重視，”昂熱耐心的解釋道。

“但是明霏，你是不同的，那些家族不會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的自然覺醒的混血種來看待，因為你的祖上流淌著高貴的血液。”

路明霏沉默。

干哦，我爺爺的爺爺似乎認識這老家伙。

也就是說，我路家以前也是個名門望族來著？所以現在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高祖父的事………方便說說嗎？”

昂熱點了點頭，路明霏暗中松了口氣，這老頭子終于能說點有用的“歷史”了。

“在那個時候，卡塞爾學院還沒有成立，我也還是個毛頭小子，是和你曾祖同屬一個組織的戰友。”

“當然，那時的我只能算是個新兵蛋子，你的曾祖卻是身經百戰的傳奇戰士，在那個組織里的地位和威名僅次于組織的領袖，梅涅克·卡塞爾。”昂熱道。

“那個組織叫做獅心會，梅涅克．卡塞爾是秘黨新一代的領袖，而你的曾祖，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后來他們在一次龍類入侵事件中犧牲了，這件事很復雜，以后再講給你聽吧。”昂熱端起一旁的紅酒抿了一口。

路明霏：“………”

雖然有點不太禮貌，但她真的想指著昂熱的鼻子罵娘——斷章也沒有這么斷的。

“你的意思的………我的曾祖是秘黨屠龍史上最耀眼的明星之一，所以我作為他的后代，那些家族會覺得我繼承了他的血統？”路明霏問道。

“這種事他們不會輕易下定論，”昂熱搖頭道，“但‘S級混血種路山彥的后代’這個名頭，已經足以讓他們趨之若鶩，畢竟數遍整個秘黨，還活著的血統等級達到了S級的混血種都不會超過十個。”

“順便一提，我和我的老友占走了其中兩個名額，因為我和我老友的存在，雖然卡塞爾名義上是秘黨的一部分，但是那些家族幾乎沒法把手伸進學院里。”昂熱補充道。

路明霏點了點頭，她也猜到，能管理一所屠龍學院，昂熱的血統肯定不會低到哪里去。

“所以，我對那些家族很‘重要’，如果我去卡塞爾的話，他們會被擋在外面，但如果我不去卡塞爾，他們就會來找我，”路明霏確認道，“是個意思，對吧？”

“沒錯，”昂熱點了點頭，“如果無法掌控你，他們或許不介意用一些‘手段’，所以我建議你還是加入卡塞爾，至少能有個清靜。”

“他們會對我身邊的人下手嗎？”路明霏問道。

“禍不及家人，”昂熱道，“原則上并不會波及旁人，畢竟大家都有家人，壞了規矩誰都討不了好，況且畢竟還有我的面子在。”

“原則上”，路明霏懂了。

原則上不行就是可以，原則上不會怎么樣………那大概是有一條靈活的底線。

楚子涵也有些緊張，她不希望蘇小妍也被牽扯進混血種的世界里。

“但如果加入卡塞爾，我們以后也休想得到安生了，對嗎？”路明霏問道。

昂熱道：“我經常把那些秘黨的家族比作蒼蠅，因為有事他們確實和蒼蠅一樣煩人，甚至比蒼蠅更加煩人。”

路明霏與昂熱對視，兩個人都不說話。

“姐，出去等我幾分鐘，好嗎。”路明霏突然對楚子涵道。

楚子涵一愣，轉頭看向路明霏，路明霏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楚子涵很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點了點頭，起身走出了門口。

“加入卡塞爾，可以，”楚子涵走好，路明霏看向昂熱。

“不過，我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