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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相依聽雨

“未來三天我市將維持強降雨天氣,出行開車請注意做好防范;XX路修繕工作尚未結束,請各位司機朋友們注意繞行………”

耳機里傳來播音員那性感的腔調,外面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像是癲狂的交響樂,操場上車水馬龍。

用“車水馬龍”形容學校的操場多少有點不合適,但在這種大雨天就有些恰當了——各種私家車不顧保安亭的勸阻,下餃子一樣的擠了進來,沒頭蒼蠅似的亂竄。

現在,操場上全是汽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和家長們喊自己孩子名字的聲音,怎一個熱鬧了得。

楚子涵背著書包,拎著雨傘走出教室,反身把門鎖好,隔著教室的窗子能看到那張锃光瓦亮能反光的黑板,因為今天是她做值日。

她總是走的很晚,無論爸爸還是媽媽,他們都不曾像其他家長一樣,在雨天第一時間出現在操場上,今天亦是如此。

爸爸是個很忙的“老總”,分分鐘幾百萬上下,不會記著雨天派司機來接閨女這種“小”事;至于媽媽就更靠不住了,這時候指不定在哪里和阿姨們玩兒呢。

這種大雨天也不好打車,被堵在路上是必然的,車還不一定有人快,走路回家或許才是最優解。

楚子涵打開手中的Burberry雨傘,向著初中部的方向走去,偶爾有路過的學生和她打招呼喊她一聲學姐,楚子涵都是微笑著點頭回應,但那種笑意很顯然是偽裝出來的,有種拒人千里的冷淡和疏離。

她今年十六歲,高一,很多人都覺得楚子涵是個奇怪的姑娘,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奇怪,分明她就活生生的在你眼前,亭亭玉立,只是看一眼就會感嘆青春的美好,卻總覺得她又是虛無縹緲的,似乎根本就沒活在這個紛擾的世界里,眼里很難容得下其他人。

楚子涵何許人也?仕蘭中學一代奇人,父親是本地的大老板,窮的就只剩下錢;老媽是曾經的戲劇團舞蹈家,人除了漂亮還是漂亮,團里的扛把子,老媽的優秀美麗基因,似乎也在她身上完美綻放。

單純漂亮的姑娘最多只能當個花瓶,但又漂亮又聰明的姑娘就只能叫別人家的孩子了,通常會被家長們拿來秒殺自家的娃。

在某些小說里都會有這么一個校花角色,她出身豪門,知書達理,善解人意,還平易近人,是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當代少女的楷模,普通妹子的姐姐大人,同齡男孩們的夢中情人………更牛逼一點的人可能還有N個國際第一的哥哥寵著。

這種人本不可能存在于現實中,但楚子涵是活在現實里的傳奇,她就像那些故事里的女主校花一樣優秀,只不過是個高冷公主版本的,雖然人很好看,可很少跟人有什么交集,總是冰封著一張會叫人覺得可惜了的臉,還是仕蘭中學的風紀委員………哦,那是去年,現在是學生會長了。

所有人都覺得,楚子涵未來必然是個頂級的白富美,而且她甚至還沒長大,就已經擁有了大多數人想要的一切。

可她看上去好像總是不開心的樣子,眉眼間似乎永遠都籠罩著一層朦朧的霧氣,缺了些靈動的神采,這大概是她身上能找出的最大的缺陷了。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是這樣的人,分明爹媽都不是悶葫蘆的類型,偏偏女兒生來就是高冷的寒櫻………

“姐!”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如果是紅樓夢里接下來就該鳳姐出場了,但在仕蘭中學這么做的只有一個人,畢竟不是誰都能有資格,親切的稱呼楚會長一聲“姐”。

楚子涵把傘微微抬高,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正站在一樓的臺階上,對著她招手。

高冷的寒櫻雖然凌寒獨自開,卻有著另一個“品種”的櫻花姐妹,當然她的這個姐妹并不是來自那個所謂的櫻花國——

路明霏,今年十五歲,初三,只比楚子涵小了幾個月的她必不可能是楚子涵的親妹妹,事實也確實如此。

楚子涵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腳步加快幾分,路明霏也撐開她的小傘迎了過來,相較于楚子涵,她手里的傘明顯更有少女心,那是一把透明的小傘,能從外面看清傘下的人。

“走吧,回家。”楚子涵淡淡道,她手里的黑傘格外大,像一朵能毀滅世界的黑蘑菇,而且就算是被這么大的強風吹拂,傘面也異常的堅挺。

路明霏鉆到黑傘底下,收起自己的小傘,這么大的雨還是大傘靠譜,她順勢挽住楚子涵的胳膊,二人一起走進雨里。

按理來說,這兩個女孩應該毫無交集才對,而早在十幾年前,路明霏就已經寄宿在楚子涵家里了。

據說路明霏有著一對牛啤的、干考古的爹媽,他倆正熱衷于滿世界烤兔子,自家閨女的教育這種小事么,就只好先往一邊放放啦,就這么讓閨女客居在老爹的朋友,也就是楚父楚天驕家。

正好楚叔叔整天忙著工作,雖然家不缺錢,但總是很忙,十天半個月不著家是常態;至于蘇阿姨么,漂亮的舞蹈演員嫁給有錢的大老板,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兒大概就是出門和姐妹們逛個街刷個卡,等整個城市里能玩的地方被光顧完了就去隔壁城霍霍,“忙”起來同樣一連幾天不見蹤影。

所以除了最開始的幾年,倆姑娘還小時有人照顧外,在她們能自力更生之后,這個家里大多時間,只剩下姐妹倆“相依為命”。

好在楚子涵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自理能力Max,甚至還能照顧一下自己那個迷糊的老媽;路明霏這么多年來“近朱者赤”也多少受到了點熏陶,雖然比不上自家優秀的老姐,但餓了也會找東西吃,下雨了也知道往家里跑。

對路明霏來說,那對只存在于“傳聞”中,幾乎沒什么印象的父母,還沒有楚叔叔和蘇阿姨親,叔叔和阿姨還沒有楚子涵親。

楚子涵向來是沒什么朋友的,雖然她是仕蘭中學公認最棒的女神,可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走到她的心里去,沒人能讀懂楚子涵,楚子涵也不希望有人能讀懂她。

她喜歡什么?她討厭什么?她在乎什么?有那么多人口口聲聲地說喜歡她,可是讓這些人說一項,恐怕他們一句也答不出來,因為楚子涵從來就沒給過他們機會。

她用自己的方式把自己圈了起來,成功地與世隔絕。

至于路明霏那就更簡單了,雖然楚家待她不薄她也知道,但在孩子的心里,親生爹媽永遠都是最重要的,雖然她在叔叔嬸嬸家呆了這么多年,難過的時候還是會想喊爸媽,而不是喊叔嬸………或者喊姐。

她缺愛,就看缺點這塊“母愛”誰給補了。

家里沒父母,對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都是件糟糕的事,路明霏倒很慶幸,因為叔叔嬸嬸畢竟不是爹媽,在他們面前她多少有點拘束,而不是那樣的契機,她也不會和姐姐關系那么好。

路明霏戴上耳機連接手機,把另一只耳機遞給楚子涵,在很多人看來是倒霉透頂的暴雨,在她們那里不過是某種特別的情調,她們在傘下挨得很近很近,像兩只依偎在一起的貓。

其實她們二人都很孤獨,不論她們的生活多么光鮮,此時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兩只孤獨的小貓在雨中相遇,嗅到了同類的氣息,當然不是拱起腰背的恐嚇,而是愿意讓出一點位置來,頭抵著頭在同一個屋檐下靜靜地聽雨。

在那柄大黑傘下,她們有著只屬于自己的世界,溫馨的樂聲和身邊人的溫暖,是風雨再怎么努力也澆不滅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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