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路明非并不是他自己，渾身遍布的雪白龍鱗已然昭示著掌控他身軀的存在——白王·繪梨衣！

在夢境般的精神領域之中，她得以借助路明非的身軀而出現，少女覺察到縉云神女的企圖，以滔天的怒意吟誦出了言靈·審判。

一瞬之間，死亡的概念被擴散到整池碧水。

池水正在死去，以路明非為中心迅速凍結成寒冷刺骨的堅冰，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死寂。

寒冰以尖銳的冰錐形狀瘋狂蔓延，無論是誰接觸這股力量，死亡的旨意會使得那個人體內的血液和水分全部凍結成鋒利的冰刺，軀體被牢牢冰封的同時，也將五臟六腑刺穿。

縉云神女飛速地向遠處游去，企圖逃離審判的領域，這夢境里寒池并不大，她猛地跳出水面，赤裸光滑的肌膚在月下閃爍著動人的光澤，像一尾躍出水面的海豚。

這美麗絕倫的場面之下，是命懸一線的驚心動魄。

池水被徹底冰封。

可死亡的領域仍舊在擴散，冰層驟然開裂，聲音既不是清脆的咔擦，也不是低沉的嘎吱，而是一種令人胸悶心悸古怪的響動，就像是某種無堅不摧的力量在躁動不安，急切地要從冰層里迸出。

果不其然，整池的堅冰在瞬息之間裂成了無數細小尖銳的冰片，宛若一場末日災難般的冰風暴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短暫的凝聚成龍卷風的模樣，開始向著縉云神女鋪天蓋地的涌來。

空氣被數不清的冰片切割出尖嘯刺耳的破空聲，那聲音仿佛是死神的號角，奏響了死亡的樂章。

縉云神女終于無法逃脫白色至尊的審判，她的身軀被冰雪風暴籠罩，發絲被寒意凜然的狂風吹得肆意飛舞，眼中滿是驚懼與意外。

企圖在幻境中侵占路明非身體的她萬萬沒有料想到這一幕。

一枚枚冰片劃過了她的肌膚，也將這絕美婀娜的嬌軀從內到外徹底切割成糜爛的肉沫。

霎時之間，縉云神女像是由積木做成的人忽然坍塌，鮮血狂暴地涌動，肆意地流淌在地，反射著月華的清輝。

但縉云神女并未真的死去，這也只是一處由精神力量構筑的幻境，白王繪梨衣殺死的只是神女的分身。

路明非眼眸的黃色瞳逐漸黯淡，布滿全身肌膚的白色龍鱗紛紛脫落。

他重新擁有了的意識，卻見自己仍舊站在祭壇的正下方，身旁是姬長恨，他們并肩觀摩著姬無歡跳起的古老舞蹈。

四周仍舊泛著白色的霧氣，但并不濃郁，不會遮蔽附近人彼此的視線。

路明非重重喘著粗氣，他難以置信自己剛剛經歷了什么，竟然差點就失身了！

縉云神女竟然真的存在，并且還企圖跟他翻云覆雨？

他腦子嗡嗡作響，受到的刺激極大，哪怕剛剛經歷的一切只是幻境，但神女的親吻和愛撫卻是實打實的烙印在自己記憶中。

他想要跟其他人說些什么，卻又似乎無法開口，畢竟這種事情怎么聽都像是在炫耀。

他凝視著彈幕，發現直播間的人并未提及剛剛的幻境內容，都在聊著其他的事情：

【這場儀式還要多久啊？感覺都快半個小時了吧？】

【不喜歡看無歡妹妹的玉足可以離開這個直播間。】

【可別無歡妹妹了，別忘了她比牢路還大一歲呢！】

看來縉云神女出現時，直播間壓根沒有觀測到。

路明非不禁深思，縉云神女是誰，為什么對他產生了興趣？

可他剛剛開始思考，只聽祭壇之上的姬無歡忽然停下了舞步，十二面夔龍鼓也不再擂響。

一位衣冠隆重的禮官此刻雙手捧著一面完整的龜甲走上祭壇，遞給姬無歡。

姬無歡拿起龜甲，將其置入了祭壇上的青銅火盆內炙烤。

過了一會兒只聽咔咔聲作響，龜甲上產生了一道道不規則的裂紋。

此刻，姬無歡再徒手將滾燙發紅的龜甲拿起，依據裂紋的形狀尋找對應的卜辭。

“鬼方結契，玄鳥銜書。三陽開泰，神人共盟！”

“依據卦辭所示，此次締盟為大吉之兆！”

姬無歡一邊宣告著卦辭的解釋一面舉起龜甲展示紋路的形狀。

旋即，剛剛那位奉上龜甲的禮官再度恭謹的踱著小步走上去，將寫有祖先旨意的龜甲從姬無歡手中迎回，走下祭壇，帶給姬岐軻和姬長恨觀摩。

“大吉之兆！”姬長恨反復確認紋路的卦辭，終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扭過頭看向路明非，仿佛劫后余生般露出了笑意，“所幸咱們沒有變成敵人。”

能夠觀摩占卜儀式的人皆是家族內的重要人物，除了兩位大小家主，領銜職務的人都在這里。

很快，龜甲被姬岐軻和禮官一起被帶去了軒轅殿內，靜候消息的十二位白袍老者看見龜甲都紛紛點頭，再無其他的意見。

“既然卦辭都這么說，那就這么辦吧，家族將傾盡全力幫助路先生打開公孫述的寶藏。”端坐主位的天機說。

只是他頓了頓又道：“但公孫述寶庫里留下的東西終究也屬五帝后人所有，路先生可以優先拿走幾樣他感興趣的物品，但大部分仍舊要交給家族處置。”

姬岐軻和禮官告退離開。

姬家既然愿意幫助路明非，自然不是秉持著做好事不留名字而去的，公孫述的寶庫他們也十分眼饞，只是一旦開啟了寶庫，無人知曉這么做究竟是不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如今卦辭所示為吉，這一顧慮便也煙消云散了。

姬岐軻和禮官離開軒轅殿很遠的位置，他們并肩看著月亮躍出蒼茫云海，照徹萬里山河。

“四叔，多謝了。”

姬岐軻忽然向禮官欠身致意，表達感激之情。

“為什么你要這么做？一旦被老祖宗們發現你在龜甲上作假，便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恐怕這一輩子你都將被羈押在天牢之內，不見天日。”禮官神情復雜地看向這位記憶里以仁善道德著稱的好侄兒。

“我有不得不去這么做的理由。”姬岐軻苦嘆一聲，“您知道的，我跟哥哥骨子里都很叛逆。”

禮官沉默了片刻，也是苦笑一聲：“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到，還請你將天牢之中我的那位私生子放出來吧，清洗掉關于家族的全部記憶，驅逐到國外去，哪怕他流浪在異國他鄉，也比一輩子坐死牢來得好。”

姬岐軻點點頭，兩人的身影再度被黑夜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