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愣住了，但并未答應蘇曉檣。

他注視著少女明媚嬌美的臉龐，那仿佛是在夏日燦爛陽光下盛綻的薔薇花，繾綣奪目，灼灼生姿，你能在萬花叢中一眼就瞥見那朵薔薇花的身影，并為之深深著迷。

有這么一位仕蘭中學公認的大美女陪伴，玩雙人深潛的游戲，大概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可是路明非并不想蘇曉檣卷入其中，實際上他甚至不愿意蘇曉檣成為混血種，那并不是什么時髦好玩有趣的玩意兒，那是被詛咒的存在，一旦踏入了這個殘酷真實的世界，就像是游魚被深海的漩渦牢牢吸住，你想重新回到平靜安寧的生活也不復可能。

他忽然后悔那天在麗晶酒店給蘇曉檣泄題，本來想著反正小天女也不是混血種，答對了也沒什么用，學院會去檢測她的基因，發現是普通人，那也不過是個腦回路清奇，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普通人罷了。

誰知道蘇曉檣在這條世界線里真成了一只爬行動物，并且還要跟自己這個怪物肩并肩成為跟世界作對的反派。

她要是在卡塞爾學院深造，以后成為赫赫有名的屠龍高手那倒也沒什么，但看上去，小魔鬼是有意要把她往自己這邊拉，搞不好她成為混血種也是小魔鬼搞得鬼。

一想到這些，路明非就沉默了。

他甚至在考慮把蘇曉檣勸退，可這丫頭的性子又是那種強勢而倔強的，你不讓她干的事情，她逆反心理一上來，搞不好還激發了勝負欲，非得跟你作對。

總而言之，這是個很難勸的女孩。

然而路明非腦海里百轉千回，為蘇曉檣的性命安危做考慮，落在其他人的眼底卻成了另一種意思——畢竟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沉默往往也意味著拒絕，大家會很自然的解讀成路明非并不想跟蘇曉檣組隊。

看在這里，零不知為什么忽然嘴角微微的翹了翹，她沒說話，優哉游哉用湯匙喝著俄式咖啡。

“別發呆了，趕緊給個話，行還是不行。”蘇曉檣雪白的貝齒咬了咬唇瓣，直率而爽朗的問，只要路明非說否，她立刻找諾諾師姐去。

“路明非，我家乖侄女想主動跟你組隊你都不愿意，你眼光還挺高啊，那零怎么樣？”蘇恩曦話語里一絲拱火的意味，誘導著他說。

“我隨意。”零低著頭用湯匙攪拌著剩下半杯咖啡液，褐色的液面倒映出自己冷漠的臉龐。

路明非張大了嘴巴，想說我哪敢嫌棄小天女啊，我不是在思考嗎，不過是零的話好像也沒什么問題，我對她放一百個心，雖然沒有任何理由，但是跟零在一起他就是很自然舒心且任性的感覺。

可如果這么說了，那豈不是又把蘇曉檣給得罪了？

自己的女裝照片還在她那捏著了。

他最怕做選擇了，無論選蘇曉檣還是零，另一人應該都會不太爽——雖然零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冰山臉，但路明非知道她其實也有情緒的，只是藏得很深。

她就像一朵北極罌粟花，開在冰雪肆虐的北極圈，花期很短，只有初夏時才會綻放，然后迅速凋零，她也很美，可你想看見零內心最真實的模樣，就得忍受酷寒的煎熬，慢慢等待，否則只能看見布滿冰霜的莖葉。

夏日薔薇與北極罌粟，真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我跟芬格爾一組。”路明非低下頭小啜一口咖啡，“我跟那家伙臭味相投，在一起肯定能碰撞出什么奇妙的化學反應。”

這是路明非能想到最好的解題思路了。

果然蘇曉檣聽了這個回答也不生氣，嘴巴里只是發出嘖嘖嘖的聲音，眼眸曖昧，像是在瞬間化身成了某種陰暗腐敗的生物，調侃道：“你跟大猩猩師兄可真是情比金堅。”

“咳咳咳，這個叫兄弟情深！義薄云天！不要瞎腦補什么，別被腐女那種歪風邪氣給帶壞了。”路明非矯正蘇曉檣的思想。

總之，他和芬格爾一組的事情就這么說定了，剩下四位姑娘們的組合也很好分，諾諾選擇和耶夢加得一組，夏日薔薇和北極罌粟一組了。

蘇恩曦說明天早上出發，到時候會有車去接大家，直接開往重慶，那里已經建好了深潛培訓基地。

為了彰顯專業性，管賬小妞還專門拿來了合同，讓眾人一一簽名蓋章，蘇曉檣仔細地掃視了合同內容，覺得沒什么大問題，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對她來說這不過是一趟刺激點的旅游項目罷了。

之后眾人又在別墅的三樓聚餐喝英式下午茶，路明非本來還沒注意到自己中午每次吃，嘗了幾塊甜點后肚子開始咕咕叫，零很自然的把她碟子里奶油布丁遞了過去，并且淡淡的說：

“一瞧你就中午沒吃飯，我去給你弄點牛排。”零說完話就起身了，走向開放式廚房，像一位經驗老道的西餐大廚，從冰箱里取出上午運來的日本神戶牛肉，給路明非煎著牛排。

這件事她仿佛做過了很多次，沒覺得給路明非下廚有什么心理上的阻礙，甚至還輕輕哼著俄羅斯民謠小曲，雨后清爽燦爛的陽光從窗邊投射過來，光束里纖塵浮動，零有半邊背景就落在了光束里，她白金色的頭發就像是被光之神擁抱著，每一根發絲都顯得明亮透徹，頗有種妻子在給丈夫下廚的溫馨感。

蘇曉檣隱隱感覺自己被這個俄妹比下去了，她其實剛來別墅，姑媽蘇恩曦就有意無意的透露參加晨曦計劃的姑娘里，有個俄羅斯妹子，并且那妹子似乎很喜歡路明非那一款。

起初蘇曉檣以為姑媽瞎說的，顯然這么一看，頓時感覺有點不妙。

小天女并不擅長烹飪，況且她的心理素質也沒有強到零那樣，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說給路明非弄吃的，立刻就動手了。

等到零把香噴噴的牛排端到路明非面前時，她還貼心地給路明非的脖頸上圍著餐巾，路明非也沒說謝謝，拿起銀質的刀叉把牛排切得更細碎一些，放在嘴巴里咀嚼。

“這是幾成熟？”路明非問。

“全熟，你的胃不好，就別學電視上那些人啃半生不熟的牛排了。”零淡淡的說。

不是……你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嗎，怎么熟得跟老夫老妻一樣？

蘇曉檣想不明白，她感覺自己像個高瓦數的電燈泡，或者說在場的諸位都是電燈泡。

這一刻，夏日薔薇敗于北極罌粟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