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變故
- 黃山詭事
- 高冷星
- 3787字
- 2024-12-05 10:38:23
公園里,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姚遠的思緒。姚遠停下腳步,從兜里掏出正不停震動的手機,來電顯示是“禿子”。禿子是公司分管姚遠的上級主管,明明腦袋大半已禿,卻仍執(zhí)著于梳理那日益稀疏的頭發(fā)。背地里,大家常戲謔地稱他為“禿子”。
姚遠按下紅色按鍵,直接掛斷了電話。他心里清楚,接起電話后,禿子第一句就會惱怒地質(zhì)問他今天為何沒來上班。緊接著第二句將會指責(zé)他昨天寫的報告有多糟糕,第三句則是讓他趕緊五分鐘內(nèi)趕到他辦公室解釋下最近消極的工作態(tài)度。
若是平常,他一定會迅速接起電話,內(nèi)疚地解釋遲到未去的原因,接著表明全力完成工作任務(wù)的決心,做好今晚加班的準備。
然而今天,他已沒了耐心去扮演一個盡職員工。他重新靠回公園長椅,閉上雙眼,緩緩回憶起自己平淡無奇的一生。
他出生于黃山腳下的大巖村,村子規(guī)模不大,總共三十來口人。父親是黃山當?shù)氐南驅(qū)В3E阃髀酚慰瓦M山,介紹黃山的風(fēng)土人情與秀麗山川。工作繁忙自不必說,母親操持家務(wù)瑣事也極為忙碌,所以父母陪伴他的時間很少。
從他記事起,他就像個放養(yǎng)的孩子,在山林間嬉戲玩耍,飛鳥、爬蟲、怪石、奇松全是他的伙伴。本以為這樣的快樂生活會一直延續(xù),未曾想,六歲那年的一場變故,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
他仍記得那年,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村里,時常在村長家中一待便是一個下午。他偶然撞見過其中的一位戴著墨鏡的叔叔,拉住他問了些山里的情況,有沒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熱心分享自己在山中的所見所聞,墨鏡叔叔聽的很認真,事后還給了他好幾顆顏色漂亮的糖果。記憶里那些糖果香甜可口,于是那段時間他不再滿山亂跑,天天守在村長家門口,時刻做好再次“偶遇”的準備。
結(jié)果有一天,守在村長家門時,他聽到了村長家中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聽聲音是和那些叔叔們起了激烈的爭執(zhí)。他第一次見到和善的村長大發(fā)雷霆,拎著椅子四處揮舞,粗暴地將他們趕出家門。那天父親也在場,回家后他悄悄詢問父親,父親卻嚴厲地告誡他,以后看到那些人,要離得遠遠的。那天父親罕見地未出門做向?qū)?,在家中屋?nèi)足足悶了三天。那幾天看著父親坐在家中,沉默不語,眉頭緊皺。他就明白那群陌生的叔叔不會再來了。
那次爭吵事件發(fā)生后的一個月,某天晚上,父親突然叫醒熟睡的他,讓他別大聲說話,安靜跟著出門。他睡眼朦朧地起床,跟隨父親上山。進山后,父親讓他鉆進一個狹小的石洞內(nèi),叮囑他待在此處不要離開,自己去辦點事情,再回來找他。
那天,父親去了很久都沒回來,他縮在石頭洞內(nèi),等著等著竟然睡著了。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了父親的背上。他問父親事情是不是已經(jīng)辦完了,父親回答說好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后來他才明白父親口中這句“結(jié)束”的真正含義,那片陪伴他成長的大山,他從那天離開起,就再也沒回去過了。
父親將他安置在省城的姑姑家,姑父張啟發(fā)經(jīng)營著一家福利院,一家人對他還算照顧。父親偶爾會來看望他,囑咐他好好學(xué)習(xí)。他和父親提出想回去山里看看,父親卻總是推脫,說等他再大些。
十五歲那年,姑父家購置了電腦,好奇的他第一件事便是搜索大巖村的照片,想了解下大巖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但查到的結(jié)果卻讓他不可置信。
關(guān)于大巖村的消息,基本都停留在了九年前!他查詢了各種相關(guān)報道,得知大巖村毀于多年前的一場事故。
據(jù)報道,大巖村九年前的一個夜晚突然發(fā)生了一起大火,全村人幾乎都在那場事故中遇難,唯有村長下落不明。時至今日,當年失蹤的村長仍未出現(xiàn),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整個案件被重重迷霧籠罩,令人費解。
他看著新聞?wù)痼@之余,突然想起自己和父親當年從大巖村半夜離開,好像就是在九年前。
但是,為什么報道中只說了村長失蹤,他和父親按理說也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失蹤名單里。
難道是父親做了手腳...他不敢再往下細想...
自那以后,他陷入了長達數(shù)年的恐慌之中,生怕這個秘密被人察覺,致使父親被繩之以法。到最后,哪怕在路上遇見任何一個陌生人,都會讓他滿心忐忑。他極度害怕有人能看穿他的惶恐,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將它公之于眾。
他開始對身邊所有人都心懷戒備,仔細觀察他們的一言一行,揣測他們的行事風(fēng)格。每當他憑借細致的觀察與合理的推斷,確定一個人的性格特征與職業(yè)身份時,一種奇妙的安心感,便會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后來,隨著年齡增長,他踏入了社會的浪潮之中。自此,每日都在為生計奔波忙碌,如同不停旋轉(zhuǎn)的陀螺。在這日復(fù)一日的平淡生活里,曾經(jīng)如影隨形的恐慌,竟在時光的悄然流逝中漸漸淡去。
然而,習(xí)慣性地觀察陌生人這一行為,卻好似堅韌的藤蔓,緊緊纏繞在他的生活中,成為了一種難以割舍的習(xí)慣。而這,也在不經(jīng)意間給那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抹別樣的色彩,仿佛黯淡夜空中乍現(xiàn)的微弱星辰,雖光芒黯淡,卻別具韻味。
刺骨的冷風(fēng)撲向他疲憊的臉龐,帶著些許潮濕。姚遠再次睜開雙眼,目光呆滯地凝視著前方的人造湖。他多么期望自己的人生能如眼前這一池湖水般,始終波瀾不驚。
“嘭”的一聲巨響,公園的人造湖瞬間被炸出一個巨大的水花,仿若有人莽撞地闖進博物館,砸毀了所有珍貴的藏品。緊接著,嬉笑聲從遠處傳來。一個約七歲的孩童抱起一塊大石頭,使出全身力氣砸向湖里,第二聲悶響隨之響起。姚遠猛地站起身,對著孩子怒吼道:“誰讓你在這兒搗亂的!”孩子頓時被嚇得哇哇大哭,一旁的孩子奶奶沖了出來,大聲斥責(zé)姚遠嚇到了她的寶貝孫子。而姚遠已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公園。
他不甘心,為什么隨便來個人就能攪亂他的生活,他決意表達自己的不滿。
一路跑出公園后,他來到商場的一家服裝店,迅速挑選了一件與自己身上衣服顏色、款式全然不同的外套,又拿了一頂帽子,特意囑咐營業(yè)員找一個黑色袋子將它們裝在一起。
隨后他前往平日里常去的一家澡堂,進門便戴上帽子。他低頭刻意避開老板的視線,默默將洗浴費扔在桌上,徑直往里鉆去。
進入浴室,他打開隔間,關(guān)上門口,快速換掉身上衣服,將所有物品裝進黑色袋子,放入浴室柜并鎖好。接著走向后門。這座澡堂的后門有一片小菜園,園子后面圍著一堵兩米多高的矮墻,他毫不猶豫地起身翻墻而出,重新走上大街,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告知司機前往長途汽車客運站。
到達客運站,望著站內(nèi)熙熙攘攘的人流,姚遠心中略微放松了些。這是他第一次置身于如此龐大的人群之中,竟給他帶來了一絲安全感。
他排著長隊準備進站,拿起手機給妻子發(fā)了條信息:“我臨時出趟差,一周左右回來?!?
發(fā)完信息,姚遠關(guān)閉手機屏幕,望著售票欄滾動的車次信息陷入沉思。先前跟蹤自己的那家伙應(yīng)該和報社那女人是一伙的。我干脆到父親那兒躲上個一周,等再回來時,志愿者報名時間正好結(jié)束。到時候再和那女人解釋說,因為臨時有急事,去了趟外地,結(jié)果趕回來發(fā)現(xiàn)報名截止了,如果下次再開放報名,自己一定會準時去現(xiàn)場登記。
就這樣辦,姚遠點了點頭,決定先拖延他們一段時間,好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時間,首先查一查這群人究竟是什么來頭,如果真是自己無法抗衡的力量。那就得做好準備,帶上父親,先逃往外地躲避幾年。
“叮咚”,手機傳來一條短信,是妻子的回信:“好的,多帶幾件衣服,看天氣過幾天有寒潮要來?!?
“知道了?!?
“今天我運氣超好,小區(qū)門口超市抽獎活動,我中了買 20個雞蛋送10個,才花了20元哦?!?
“仔細挑一挑,別把臭雞蛋買回來?!?
“我才不會呢,今天還碰上一件煩心事,我去接兒子放學(xué),幸好到得早,有人莫名其妙、在家校接送本上簽了我們兒子的名字,萬一兒子又傻乎乎地跟這人走了,老師都發(fā)現(xiàn)不了。我找了半天也沒問出是誰簽的,我打算明天一定要去學(xué)校投訴這件事?!?
姚遠盯著手機屏幕,心中涌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這個局難道已經(jīng)布得如此之大?就為了讓我去報個什么志愿者?這時姚遠的目光被右上角一個閃動了幾下的小巧地球符號吸引,這是手機軟件啟動定位功能的標志。他滑向任務(wù)欄,反復(fù)確認了當前運行的軟件里并沒有需要啟動定位導(dǎo)航等功能的服務(wù)。
難道是……
他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強忍住四下張望的沖動,緩緩滑動手機,按下關(guān)機鍵,壓低帽檐,自然地走出買票隊伍,往人群密集處走去。
借著人流他拐進了一條不知名的小巷,轉(zhuǎn)了幾個彎后,不小心闖進了一家民宅大院,咆哮的犬吠聲讓他趕忙退出,慌亂中卻退進了大院側(cè)后方的一個死胡同。
此時若原路返回,又要再次遭受惡狗的驅(qū)趕,可在這兒多待一會兒,被房子主人誤認成小偷就更難堪了,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待犬吠聲稍歇,姚遠鼓起勇氣打算再試一次,這時一陣腳步聲逐漸傳來,聽聲音是朝著他這個方向。奇怪的是惡狗并未再次狂吠,他覺得是房子的主人循聲過來查看了。
他臉上微微泛紅,略顯尷尬,急忙往外走,正想著如何解釋,迎面看到一個人已經(jīng)堵在了路口。他趕忙低頭,雙手合十說道:“對不起,我不小心闖進……”
話剛說到一半,姚遠的小腹便遭受了一股巨大的沖擊力,他整個人疼得弓成一團,腹部仿佛被撕裂一般,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面前的人二話不說,直接給了他一記重拳。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那人抓起了他的后衣領(lǐng),將他提了起來,緊接著耳邊響起了說話聲:“不要再挑戰(zhàn)我們的耐心,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老實點,按我們說的去做,否則后果自負?!?
“咳咳,你是誰”姚遠艱難喘氣。
猛然間腰部又傳來一陣劇痛,來人手肘用力擊打在他的后背。姚遠悶哼一聲,癱軟在堅硬的水泥地上,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姚遠蘇醒了過來,緩了一會,艱難起身靠在墻角。他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剛才襲擊他的那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他苦笑了一聲,自始至終都沒正面看到那人的臉,不過也沒必要去確認身份了,那件熟悉的灰色夾克外套,今天其實已經(jīng)見過好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