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一句“不知”后，林清越又不想說了。

拔了銀針，林清越一一消毒，收入診包，起身離開時，被王言川一把拉住。

“你剛才說，若是能知道我如何中毒，就能早些救我？”

“我看過了，你腿上的傷勢并非外傷，那些傷疤全是之前被刮除腐肉留下的。你這一身的病，是因血液而起，恰巧從腿上誘發而已。”

林清越的手指在他的心口處畫了個圈，最后點戳在他的心臟位置。

“血液是從心臟而生，你身上的毒已經快跑到這里了。只要攻心，你這條命神仙也難救。”

王言川眸子一沉，“三哥說你的醫術能起死回生……”

“那不是起死回生，那是趁著淮清還沒死透，把他從閻王爺手里搶來的。”

林清越微嘆，“淮清只是溺水而已，他好救，你卻難。你們都不肯說實話，等真正毒發，我又毫無準備……”

王言川不說話了。

林清越也沒再說什么，拿了自己的東西走了。

稍晚些，秀云照著林清越教的法子做了魚片粥，給王言川送去，然而今天他卻沒什么胃口，基本沒怎么動過。

王三與秀云想讓林清越進去勸勸，林清越尋了個借口，把這事兒給打發了。

可那一碗藥，還是被秀云端到了林清越的手里。

“妹子，還是辛苦你了。”

林清越搖頭拒絕，“不了不了，我還得撿撿藥材。”

秀云一臉為難。“妹子，我家言川哪兒都好，就是自小不愛喝藥，一喝藥就生氣。我跟三哥下不去手，只能靠你了。”

所以只能她林清越下黑手？

林清越把藥碗接過來，端著進了里屋。

聞見藥味兒，王言川的臉頓時黑了。

“不喝。”

林清越什么都沒說，只是在胸口上比劃了一下。

王言川面色微變，但依舊咬死牙口誓不喝藥。

“王言川，你是不是不想活？”

林清越冷不丁的一句話，差點兒叫王言川上不來氣。

“你要是不想活就早說，省得大伙兒為你這么折騰。”

她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

“嫂子要照顧歲禾，還得照顧你，每日里光是為你洗衣就得洗好幾身。”

“聽說這幾年來，為了照顧你，秀云嫂子哪里都不敢去，她今天起早賣了幾個海螺，賺了十文錢，高興壞了。若是不用照顧你，她也能攢下點錢，為自己添置一身新衣，買個新的簪子。”

“王三哥為了能讓你出門，已經在日頭下做了兩日的木活，兩只耳朵都要曬掉一層皮了。”

“如果不用照顧你，他能帶著妻兒去更遠的地方，也不用在這小漁村過這樣憋屈的日子。”

……

“夠了！”

王言川冷聲斷了她的話，“早知道你不安好心，但也用不著來我跟前說這些話。該死的時候我自然會死，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

林清越一字一句，“你覺得我是來喊你去死的嗎？我是想告訴你，你哥哥嫂子為你做了這么多事情，你甘心就這么死了嗎？我聽說你是要考科舉的人，你不想出人頭地嗎？”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就沒有一直想做的事情嗎？”

王言川如死灰的面容里漸漸浮現些隱忍。

他有，他有很多沒做完，且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林清越抿起唇角，又快速落下。

她把王言川扶起，把湯藥拿過來，送到他的唇邊。

“你也不想一直躺在床上做個病秧子，不想一直成為別人的拖累吧？那你就乖一點，把藥喝了。”

王言川看著眼前黑色的湯藥，味道難聞的幾欲干嘔。

“今天我跟你說了這么多，就不用我給你灌下去了吧？”

話音剛落，王言川已經伸手接過來。

“不用。”

剛才才下過銀針，他的手臂還有些酸痛，本來就沒多少力氣，現在這個湯碗幾乎拿不穩。

耳邊又是一身輕嘆，林清越舀起勺子，吹涼，送到他唇邊。

“喝藥。”

王言川猶豫一瞬，張口喝下。

喝完這一碗，他的眉頭已經皺成川字。

“乖了。”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王言川的頭，自然的像對待弟弟淮清一眼。

等反應過來后，林清越一愣，王言川亦是一愣。

“那你早些休息，有事喚我。”

林清越輕咳兩聲，拿著空碗出去了。

王言川就這么躺著，雙目望著房梁，耳邊響徹著林清越剛才說的那些話，字字都敲擊在他心上。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的傷，他的病，必須要好起來。

良久，他的雙眼才逐漸有了焦距，神思才從游離中回來。

中毒？

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中的毒，又是何人下毒……

隔日天還沒亮，翠云就在門口喊他們了。

有了昨天的勁兒，淮清不用人催，一咕嚕爬起來，恨不得現在就沖去海邊。

翠云今天多準備了兩個桶，看著架勢是要大干一場了，林清越手上空著，便又把昨天的籃子撿起來，拎著出門了。

今天來的早，海邊只有寥寥幾個人，淮清跟翠云直奔昨天的礁石，倒是林清越，站在海灘上若有所思。

“姐，你看什么呢？”

林清越踩了踩腳下的沙子，“這里頭會不會有蟶子？”

翠云接話：“蟶子這么難抓，還不如去撿海螺方便。”

她嫌費事兒，淮清倒是來勁兒了。在周圍走了小半圈后，淮清興奮的跑回來。

“姐，確實有蟶子。我剛才看了，個頭應該不小。”

前世雖然沒住在海邊，但是淮清特別喜歡看趕海視頻，關注了好幾個博主，現在理論遇上實踐，淮清更加激動。

“嫂子，家里有鹽嗎？”

秀云點頭，“有。”

淮清把捅往林清越手里一塞，要跑回去拿鹽。還沒等邁開步子，就被林清越拎著后領子給拽回來了。

“家里只有粗鹽，不是細鹽。要想辦法弄點兒細鹽才行。”

才剛說完，秀云就急著上來捂嘴。

林清越躲開，看著一臉緊張的秀云，“怎么了？”

“可說不得。細鹽可是官府管制品，要是被人查到，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