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陽光驅(qū)散了初春的陰雨,這日揚州城內(nèi)風(fēng)和日麗,沿江河流兩岸楊柳依依。
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身著一襲青衫長袍的沈臨氣質(zhì)出塵,腰間扛刀,正慢悠悠地順著河岸邊一路往北走去。
身后不遠處,姜南枝背著行囊,緊咬著銀牙,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
行囊倒也算不上重,里面除去沈臨的幾身衣物,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之外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但姜南枝昨日剛感染風(fēng)寒,雖不算嚴重,今日已恢復(fù)不少元氣,但她身體依舊虛弱,有氣無力。這行囊對她來說,的確有些沉重。
她身上穿著的依舊是昨日沈臨借給她的長衫,寬大的衣衫將她身軀籠罩,頭發(fā)盤著扎起,以及千面天蠶絲下所露出的這張‘平平無奇’的臉蛋,使得她乍一眼看上去,更像是個長相清秀的男子,并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用過早膳后,沈臨便帶著她出了門,說要去一個地方。而讓姜南枝覺得奇怪的是,為何要把行囊都帶上?
“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終于,背著行囊跟在后面的姜南枝有些撐不住,小臉略顯蒼白,忍不住開口喊住沈臨。
“去個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姜南枝怔了下:“那,還要多久?”
“馬上就到了。”
沈臨駐足,回頭看了她一眼:“扛不住了?”
“……我還行!”
姜南枝原本的確是有些扛不住了,她渾身無力,背上的行囊真的好重好重。可當沈臨的眼神注視過來時,不知為何,少女心中那股好勝心又莫名涌現(xiàn),不能被他看扁了!
于是乎,姜南枝暗暗一咬銀牙,強撐著將行囊重新背好,快步朝著前面走去。
越走越起勁!
果然是一生要強的小乞丐!
沈臨看著她腳步踉踉蹌蹌,強撐著身軀,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暗嘆了口氣。邁步上前,一把提起她背上的行囊。
“給我吧。”
沈臨從她背上取下行囊,見她似乎還有些緊張的拽著繩帶,“都這樣了還強撐,等下你萬一累倒了,又想花我的銀子治病?!”
“我沒有……”
姜南枝下意識辯駁,但猶豫著,拽著繩帶的手還是順從的放開了。
“你就有。”
沈臨瞥她一眼:“你就是想花我的銀子!”
“我……”
姜南枝似有些氣鼓鼓,羞惱的瞪他。
沈臨背上行囊,將手中布條包裹的長刀丟給了她,姜南枝一愣,下意識伸手接過。長刀也很沉,她差點沒握住,連忙雙手抱起,疑惑的抬頭看向沈臨。
“把刀保管好了,這刀能買你好幾條性命了,可別弄丟了!”
聽到這話,姜南枝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刀,又看了看沈臨,明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走了!”
沈臨背著行囊,繼續(xù)往前趕路。
姜南枝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般。抬眸,瞧見沈臨快要走遠,連忙雙手將刀緊緊抱在懷里,邁著小碎步追了上去。
“等等我……”
“……”
揚州城往北,城西河畔邊上,坐落著一排排老式民宅院子。這一排略顯破敗老舊的房屋外,隨處可見枯樹以及雜草叢生,似是許久無人打理。
此地距離城中繁華地段并不算遠,但四周卻極為清靜,甚至有些冷清。四周靜悄悄的,明明陽光明媚,卻略顯幾分陰森。
沈臨領(lǐng)著姜南枝,停在靠近最北處的宅院門口。
“這,這是哪里?!”
姜南枝氣喘吁吁,一邊打量著四周,陰涼的氣息,給了她一種說不上來的陰森恐怖感。
這里,怎么感覺有些詭異?
不過,這幾個月來習(xí)慣了風(fēng)餐露宿,哪怕再惡劣的環(huán)境都早已經(jīng)歷過。姜南枝雖有些不適,但也并未被這環(huán)境嚇到。
“新的落腳之處!”
沈臨一邊說著,一邊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走進院中。映入眼簾的,是一處長滿雜草,因長期無人打理而遍布灰塵的院落。
院子并不算大,但也足夠?qū)挸ǎ闹芨呗柕膰鷫Γ[私性不錯。加上地處北部偏僻之地,再往北便是連綿山地。此地人煙稀少,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姜南枝跟著小心翼翼地走進院子,打量著四周,忍不住小聲問道:“我們要住在這里了嗎?”
“注意你的言辭,是我,不是我們!”
沈臨瞥了她一眼:“我可還沒答應(yīng)要收留你。”
姜南枝那雙桃花眼兒頓時變得有些可憐兮兮,幽幽地望著他:“你要趕我走嗎?!”
“你要是愿意給房租,倒是可以考慮收留你。”
姜南枝當即連忙點著小腦袋:“我給。”
“那你有銀子嗎?”
姜南枝小臉表情又僵住,半響后才試探道:“可以,賒賬嗎?”
“你說呢?”
沈臨看了她一眼,似想到什么:“不是,你好歹也是個公主,就算你爹謀反被殺,你們王府被抄了家,但你堂堂公主難道就沒什么私房錢?”
“私房錢是什么?”
“就是小金庫。”
沈臨注視著她,目光略審視:“你就沒提前藏些什么值錢的東西?”
“拿出來抵債也行?”
“沒有……”
姜南枝心虛開口。
她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怎么離開過王府,上哪去藏值錢的東西。
沈臨放棄了,深深嘆息。
“你能活到現(xiàn)在,真是個奇跡!”
一個啥也不會,啥也沒有的公主,還真就是個妥妥的拖油瓶。
除了張臉蛋外,一無是處。
沈臨穿過院子,走到屋檐下,這是一處三居室,看上去有些年份,四周建筑略顯老舊。不過,除去許久沒住人落下了些灰塵外,其他的倒看上去沒什么問題。
只需要打掃干凈,再購置一些生活用品,便能正常住人。
住在客棧那邊,終究不是長久之事。客棧人多眼雜,極其容易暴露身份。尤其是昨晚遇上那兩個亡命之徒后,更堅定沈臨重新找個地方的決心。
既然打算在這揚州城待上一段時間,首先就得找個安靜隱蔽的地方。今日一早沈臨便找到牙行,四處挑選,最終選中了此地。
此地四周雖荒涼但卻處于揚州城中心地段,從后院相隔幾條街道便能抵達城中繁華街道。同時附近隱蔽,人煙稀少,方便沈臨行事。
更重要的是,此地距離林家極近,河畔對岸不遠處,便是林家府邸所在之地。
因此,即便這里的房屋破破爛爛,環(huán)境也并不好,但租金可不便宜,一個月就要五十兩銀子。
這五十兩銀子,已經(jīng)是揚州城尋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了。還真是寸土寸金,真他娘的黑!
難怪這附近的房子都空蕩蕩的沒人住,這能租出去才有鬼了!
也只有沈臨這樣的冤大頭才會選擇此地,不過沈臨倒也不心疼,畢竟這銀子也不是他的,是昨晚從張三李四那二人手上敲詐得來的。
四舍五入,這又還得感謝一番那位周鈺周大公子了!
……
在將院中房屋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前院時,見姜南枝依舊抱著刀站在院中,似有些躊躇不安著。
“還愣著干什么?”
沈臨順手將一塊破布丟給她:“還不快來幫忙搞衛(wèi)生!”
此話一出,明顯可見姜南枝愣了下,緊接著仿佛意識到什么,美眸逐漸亮起,神情興奮。
“好呀!”
“……”
搞衛(wèi)生是個氣力活,宅院許久沒住人,四周到處都是陳年老灰,堆積著各種雜物以及亂七八糟的東西。
沈臨不知從哪里找出了一把小刀,將前院雜草清理干凈,又將那搖搖欲墜的木門修理好。
另一邊的姜南枝則拿著破布毛巾,動作生疏的擦拭著房間內(nèi)落下的灰塵。
以往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南初公主,自然是從來沒有干過這樣的粗活。
不過,眼下的她卻神采奕奕,雖然動作不熟練,卻也極為認真,小心翼翼一遍一遍的擦拭著房屋內(nèi)外灰塵。
望著在她努力之下,逐漸變得干凈整潔的庭院小屋,少女那雙桃花眼兒中迸發(fā)出了一抹喜色。
有種說不上來的成就感!
同時,心里也突然涌現(xiàn)起了幾分歸屬感!
以后,就能住在這里了么?
姜南枝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哪怕知道這里不屬于自己,但……
她悄悄抬頭看了眼院中正在修理木門的沈臨,心中涌現(xiàn)起一股說不上來的異樣情緒。
恍惚間,好似她流浪逃亡這么久以來,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久違的那種……家的感受?!
……
與此同時,另一邊。
臨福客棧。
幾名侍衛(wèi)快步走進大堂,一襲墨黑色勁裝,英姿颯爽的林二小姐快步邁入。
“怎,怎么回事?!”
四周的客人被驚擾,目光紛紛落在這襲墨黑色勁裝女子身上。
一旁柜臺的掌柜瞧見,眼皮猛然一跳,連忙快步走出。
“林二小姐,您怎么來了?!”
掌柜一眼認出眼前這位貌美氣質(zhì)驚人的女子,正是林家二小姐,心頭不安,這位二小姐怎么會突然氣勢洶洶跑到這里來?
“來找人!”
林云錦看了掌柜一眼:“你們這客棧,這幾天有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面生,身穿青衫長袍,一副江湖做派,身上還有把布條包裹兵器的男人?”
“這……”
掌柜的愣了愣,搖頭苦笑:“二小姐,我們客棧每天那么多人來人往,可記不得那么多。”
林二小姐盯著他:“你仔細好好回想回想,有沒有這么個人?”
掌柜的頓時開始苦思回想著,就在這時,旁邊小二像是想到什么。
“我,我想起來了?”
“好像,的確有這么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