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是替那大名府梁中書運生辰綱往東京的軍漢?!?
那人遠遠就問了一句。
“是?!?
得到回復后,那人便下了馬,赤手走近。
“我乃清風寨的武知寨花榮,你們派去的那個李三求援時我剛好在與張縣尉談些公務。”
“張縣尉聽完李三求援就去糾集縣里公差了,我怕你們撐不到他帶人來,便先一步過來了?!?
花榮,聽到這名字王越就不奇怪了,日后梁山排名第九的天英星“小李廣”花榮,箭術超絕,想來這青州境內也只有花榮有這般箭術了。
簡虎聽完向花榮抱拳施禮道:“花知寨箭術當真了得,來的太及時了,要不是你,我們怕是撐不到那張縣尉來援了?!?
“莫要客氣,我適才便聽見你們已經高喊將賊首斬殺,賊寇大多已沒了士氣,又豈能敵得過你們,”花榮頓了頓又看向兩個弩手問道:“那山路間的尸體可是賊首?不知是你二人誰射殺的?!?
“是賊首,不過不是我二人射殺的,是我家王虞候。”弩手抬手指了指王越。
“那尸體距此二十多步,王虞侯卻能一箭穿喉,當真善弩?。 被s有些訝異,虞候這職位,只是叫起來好聽罷了,實際就是給大官人跑跑腿,打打雜的,沒想到一個虞候能將弩使的這般好。
“花知寨過獎了,我這還是第一次用弩。”王越笑著說完,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榮。
身著金紋白袍,腰間系著玉器裝飾的皮革腰帶,頭戴淡青色小帽,面容清秀,腰細膀寬。
這么看去真是不負少年英雄氣,鮮衣怒馬郎。
“第一次使弩便有這般準頭,想來王虞侯也是武藝不凡啊。”花榮也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越,夜間第一次使弩,二十步外一箭穿喉,這很難不讓他提起興致。
一軍漢大聲說著:“我家虞候武藝自是不凡,他今日加上賊首已誅賊寇九人。今天要不是虞候,我們也早就落入這伙僧寇的詭計中了。”
“哦?王虞侯是如何看穿這伙賊寇的?”花榮此時有些震驚了,他今天去臨朐縣也路過這了,絲毫沒有看出那些僧人有什么破綻。
王越還想著怎么打個哈哈糊弄過去,臨朐縣方向那段山路就又傳來了馬蹄聲,還有一大片腳步聲,想來是那張縣尉帶人來了。
他便順勢略過話題,引著眾人一齊走到山路上。
“賊寇何在?”張縣尉還未下馬,便急著問道。
“張縣尉莫要緊張,賊首鄧龍和一些小頭目都已伏誅,剩下的賊寇都跑了?!蓖踉街噶酥傅厣系氖w。
“這就好,這就好?!睆埧h尉聽完頓時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縣尉專管緝拿賊盜,要是這生辰綱在他管轄范圍內被賊人劫了去,首個要被問責的就是他,丟了官身是小,就怕還得丟腦袋。
“虞候,弟兄們死了十二個,傷了五個?!焙喕⑶妩c完人數后,便向王越匯報。
王越聽完上下唇動了動,卻也沒說什么。
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前世都知這個道理了,何況現在這個世道。
他能做的就是給這些死傷的軍漢多爭取一些撫恤金了。
“賊寇都被殺散了,也無甚危險,張縣尉不如帶上這些受傷的弟兄先回城里去吧,我帶其他人再上一趟二龍山?!蓖踉较肓讼?,這二龍山上的錢財發撫恤金應該是夠用了。
大名府那邊自是也有給發些撫恤金,但那金額就不提也罷!
這些軍漢與他一同殺退了賊寇,那山上的錢財他自是不能獨吞。
張縣尉聽完笑道:“我知道虞候何意,你可放心入城,只要派一人將那山上財務清算一下就行,我直接折成銀子再交予你。說起來我還得多謝虞候,近幾個月這二龍山時有良人失蹤,可我久久追尋賊人不到,確是沒想到是這山上的僧人干的?!?
“上官又多次問責于我,今日請花知寨來,也是為此。我亦有發出五百貫懸賞,虞候既然殺了賊首,這賞銀自然也是你的,到城中我便與二山上折算的錢財相加一并給你?!?
“如此甚好,就有勞張縣尉了。”王越也樂得如此,當即便讓簡虎帶了幾個衙差去二龍山上清點財物去了。
隨后收斂了死去軍漢的尸體,押著生辰綱就往臨朐縣去。
……
臨朐縣,客棧內。
王越與花榮交談了一會,簡虎就回來了,身后還跟著兩個衙差抬著一個大木箱子。
“一千五百貫,二龍山上的財物值一千貫,還有那張縣尉的賞銀五百貫?!焙喕]什么廢話,說完就在王越這張桌上坐下。
一千五百貫,倒是超出了王越的預料,他原想著這二龍山這幾個月能吞個三五百貫就很是不錯了,沒想到還能攢下一千貫。
千萬別小瞧了這一千貫,禁軍中的軍漢,一個月才七百文到一千文不等,像這批跟著王越出來的,那在禁軍中的工資都是到頂了的。
廂軍那就更慘了,最高工資不過四百文,大部分廂軍還都是沒有工資只發糧的。
要是北宋初期,其實軍漢的日子還是不錯的,工資跟現在沒有變化,物價卻低了許多。
到了北宋末年這時候,僅僅一石米,就要二貫多到三貫錢,北京大名府一石米就是三貫。
軍漢幾個月的工資才能買得起一石米,而不算軍漢本身,一家其余四口就算省著點吃,一個半月,也要吃一石米。
王越上前打開箱子,一串串黃的發光的銅錢擺放得整整齊齊。
在場的軍漢,看到這一大箱子的銅錢,個個眼冒精光,頓時來了精神。
王越稍微計算了一下,說道:“活著的一人二十貫,傷了的一人三十貫,死了的五十貫,由相熟的代領回了大名府給他們家里送去,沒有相熟的就放在這?!?
“還有答應你們的,殺一個賊寇一貫錢?!?
“多謝虞候?!?
“虞候日后要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盡管吩咐?!?
“沒錯,虞候要是有差使,一定別忘了喊我們?!?
都是拿命換來的,眾軍漢也不扭捏,紛紛抱拳道謝,上前取了錢。
換成其他人帶隊,能一人分三五貫錢都是不錯了,剩下的必然都留給自己。
像王越這般一次賞底層士兵這么多的雖不能說完全沒有,但他們在大名府卻是從未見過,心中也甚是感激,只感王越將他們當自己人看了。
之后王越又給了他們五貫,讓他們出門多討些酒食回來。
大廳中就只剩王越、花榮、簡虎三人。
給軍漢們分完,箱子里就還剩五百五十貫錢。
“花知寨,今日也多虧你射殺了那小頭目,不然我們還得繼續惡戰下去,剩下這五百五十貫,你都拿去?!蓖踉浇o軍漢們分完,也沒忘了花榮。
“王虞候不可,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如何能拿得這錢?!被s連連搖頭。
王越思索片刻,勸道:“花兄弟寨中糧餉想必缺額也很嚴重吧,這青州賊寇四起,拿了這些錢去,還能多招幾個漢子殺賊,也讓百姓有個盼頭不是?!?
花榮聞言愣了愣,大官人府中差出來的虞候他也見了不少,頭一次見到這般不愛財的,既為手底下軍漢著想,又為百姓著想。
清風寨中糧餉缺額當然嚴重,五百人的編制,只給了二百人的餉,清風寨位置尷尬,連接了桃花山、清風山、二龍山三座惡山。
附近百姓遭受劫掠時,多是罵他不作為,他也是滿心苦楚無人知。
手下只有二百來人,日常來回流竄的賊人都比他手下兵多,哪里防的過來。
這次來這臨朐縣助張縣尉,也是因為張縣尉應允了錢財。
這五百貫雖不是特別多,也夠的上二百人兩月糧食之用了,最主要的是能體諒他痛處的,也就只有眼前人了。
花榮念此眼眶微紅,當即也不再扭扭捏捏,納頭便拜道:“多謝哥哥著想,小弟愧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