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遇到過許愿神相關的委托案件了。”石村神色恍惚,他接了杯溫水放在冬美面前,溫聲道:“您詳細說說。”
簡書翹起二郎腿,審視的目光讓冬美愈發不安,她緊緊握著水杯,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向許愿神許愿后,如果它同意幫你完成愿望,就會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向許愿者講明代價,而富山小姐你將要付出的代價是……父親將在一周后斷掉一條手臂?”
“形容得也太寬泛了吧,根本沒有具體的時間跟地點。”蕭岑羽擺弄著面前的水杯,驚訝道。
“我當時……當時真的沒有思考那么多……只想著讓淺井君愛上我就夠了,沒想到……如果父親他……”富山冬美語無倫次,掩面哭泣。
“你剛才說,是你的好友,那位名叫森下千鶴的少女告訴你關于許愿神的事情,對吧?”石村吏玖拿來一包紙巾,嘆道:“據我們調查,許愿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以不同的形態出現在木原市的各個區域,有時是神像,有時則會變成一塊石頭,最為夸張的一次,甚至是以神社的方式現世的,許愿神每次轉變形態,都會在其出現的區域掀起一陣許愿熱潮,它消失后,該地區的許愿熱潮又會以詭異的速度飛速褪去……”
他頓了頓,看向冬美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同情。
“說實話,大部分人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許下愿望,內心并不虔誠,而這些人也并不是許愿神的主要‘客戶’,它的目標是像富山小姐你這樣有著強烈的愿望,并且迫切地想要達成愿望的人。”
“許愿神并不是愿意無條件幫助大家達成愿望的慈善家,用富山小姐你能夠理解的語言來形容,它更像以欲望為食糧的妖怪。”
冬美神情呆滯,很久沒能回過神來。
“哎……如果您真的能明白許愿神的危害就好了,不過現在也不是對您說教的時候……”石村想了想,笑道:“看來我們還得請向井君再過來一趟。”
幾分鐘后,石村打電話叫來的拖車公司拖走了那輛黑色轎車,向井隆一聽說冬美的委托和許愿神有關,當即放下了手中的所有工作,不過二十分鐘,便來到了石村偵探事務所。
他本想第一時間詢問富山冬美許下愿望的詳細流程,但不等開口,就被簡葉截斷了話頭。
“向井先生,你來得正好,此次拖車的費用以及事務所的修繕費用,請在一個工作日內打到石村先生的個人賬戶中,事務所資金周轉困難,以石村先生的財力,恐怕掏空了錢包也無力支付。”
石村吏玖沉痛地閉上眼,不愿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我知道,我知道,又不會欠你們的。”
“順便,下次來事務所之前請別吸煙,我不習慣煙味。”簡葉提醒道。
向井隆一妥協地點了點頭。他對這對兄妹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他們在進入事務所的短短五天時間內,就協助木原縣警察本部破獲了近些年來塵封在檔案室角落里的幾起懸案,他們表現出的能力完全有資格對他指手畫腳,而且向井本來也沒想推脫責任。
他往嘴里扔了塊糖,揉了揉雞窩似的短發,懶洋洋地道:“富山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您可能不認識我,我叫向井隆一,近些年來始終負責調查許愿神作亂事件,您所付出的代價,石村已經在電話里跟我闡明了。如果您希望的話,我們會派遣警力,對您的父親富山君進行密不透風的保護,直到解除危機……雖然我是很想這么說啦。”
最后一句話的反轉來的猝不及防,富山冬美瞪大眼睛,連忙問道:“向井先生,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向井的意思是……你本應該付出的代價,是不可能被阻止的。”簡葉拍了拍面前厚重的資料,解釋道:“我和哥哥剛才翻看了有關許愿神的所有資料,上面顯示,警方們不是沒嘗試過阻止代價的發生,但他們的行動全都以失敗告終,可以說……你父親在幾天后斷掉手臂是必然結果,任誰都沒辦法阻止。”
石村偵探事務所的幾人也是一籌莫展的態度,富山冬美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喂,你們兩個……”蕭岑羽雙手托腮,問道:“就沒有一次接近成功的嗎?”
“蕭小姐,求人要擺出求人的態度,你可以稱呼我為簡先生,稱呼我妹妹為簡小姐,而不是用一串粗俗的字符來代替我們的名字。”簡書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蕭岑羽翻了個白眼。
“是是是,我重新問,兩位,有沒有一次是接近成功的?”
“一次都沒有,你仔細看看這份資料,一位母親想要讓自己雙腿殘疾的女兒重新站起來,所以她去祈求許愿神,后者要求她三天后支付自己的下肢作為愿望成真的代價,過了三天,這位母親在工地工作時遭遇了意外,被監控她多日的向井先生救下,本以為代價支付未完成,愿望也不會實現,但沒想到……”
“愿望實現了?她女兒站起來了?”蕭岑羽不愛看密密麻麻的文字,因此很快撇過目光。
“是的,但在這之后,這位母親還是失去了她的下肢,并且是以更加殘忍痛苦的方式。”簡葉從文件袋里抽出一張照片,畫面中央是一臺染血的大型機器,“她的下半身被這個機器硬生生碾成了碎末,不治身亡了。”
這就是強行阻止愿望交易的后果。
“人類總要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價,富山小姐,如果光是享受愿望成真帶來的好處,卻不愿意支付對等的代價,那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簡書向前傾身,笑瞇瞇地說道。
“毒舌時間結束,我們現在該談論正事了。”蕭岑羽連忙用文件袋遮住他的表情,以免可憐的委托人小姐看到后當場暴走。
富山冬美死死攥緊手里的紙巾,心中的悔恨已然淹沒了她,以至于除了哭泣外,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做什么,甚至光是看到淺井秀明,她都會立即想到自己即將斷臂的年邁父親。
簡書坐回沙發,笑著道:“請您原諒我言語上的冒犯,不過不論如何,富山小姐,我們會盡力幫助您的父親,不過也希望您做好接受失敗后的結果,畢竟眾多案例擺在這里,您……”
石村吏玖欲言又止。
簡書似乎在引導年輕的委托人給出他想聽到的回答。
這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不管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都請你們幫幫我,我會照常支付委托費的!”富山冬美擦干眼淚,神情懇切。
果然。
石村吏玖面色一沉。
“那么,現在請你先跟淺井秀明分手,并且跟他徹底斷開聯系,能做到嗎?”簡書解釋道:“愿望成真,代價支付,如果愿望失敗,或者把愿望再次‘還’給了許愿神,說不定就可以破除副作用,另外,我發現目前為止,所有許愿者交付的代價都依托于現實的生活環境,例如方才案例中的那位母親,就是因意外而死,這是最常見的代價支付方式。”
“簡葉會許愿神提供的時間,代價,及富山先生所處的生活環境,推斷出一周內最有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意外事件’,能拖一天是一天,相信向井先生也會全力幫助我們調查許愿神真相的,沒錯吧?”
向井隆一沒應聲,他只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在他看來,斷掉一條手臂,是對富山冬美的父親而言最好的結果,如果通過外力去阻止代價的交付,她的父親最后可能會死……而且說不定會死得很慘。
為什么不把調查重心放在那些可能被許愿神盯上的孩子們身上?
蕭岑羽也看向簡書,直到后者笑瞇瞇地把崩潰的富山冬美送出事務所大門。
他回來后,蕭岑羽率先按捺不住,問道:“你在拿她做實驗?”
“驗證一下而已,反正她父親的斷臂不可避免,為什么不讓那條注定丟失的手臂變得更有價值?”簡書攤了攤手,說得理所應當。
“好過分!”
“你知不知道這不是一條手臂的問題!如果最后富山小姐的父親因為我們的緣故死掉了怎么辦?”
她瞪大眼睛,既氣自己能力不足,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又氣簡書把人家的親人當成收容計劃的一環。
向井隆一不理解簡書的行為,但同為調查員的蕭岑羽卻對他的想法洞若觀火,簡書無疑是想要通過此次委托去探索許愿神具體的能力及能力的覆蓋范圍和作用上限,不少調查員落地后的第一個目標都是如此。
但利用人命進行實驗,實在是叫她難以茍同。
“那個……簡書啊,從人道主義出發,我無法接受你的行為。”向井撓了撓頭,訕笑道。
“你們不用接受,我也沒強迫你們接受。”他冷笑一聲,“這群被欲望支配的蠢貨,唯一的價值僅在于此。”
簡書沒有太多耐心跟他們解釋自己所有行為的具體意義,他向來我行我素。
“對了。”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眉頭緊鎖的蕭岑羽,問道:“段孤鴻呢?”
“讓他趕緊滾回來,我之后要根據調查計劃進行詳細安排,別因為他耽誤了我們寶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