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簡書借著月光,觀察著自己身上雞蛋大的腫塊。
這些腫塊蔓延的很快,從他離開書店直到現在,也才堪堪過去七個小時,但他身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癥狀,并且這些癥狀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淡淡的黑斑浮現在皮膚表面,就和那天被賽勒斯一屁股坐死的青年一樣。
他感受著體內的不適,拿出療養藥一飲而盡。
不過半個小時,體內的不適便消失的一干二凈,連帶著體表的腫塊和黑斑都逐漸褪去。
簡書有必要搞清楚自己患病的原因。
“喬伊斯,最近城里有發生什么大事嗎?”
正準備關門的喬伊斯想了想,說道:“今天下午有人被殺了,就在賈斯珀·赫瑟爾開設的書店附近,聽說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還驚動了生活會的盧卡·伯納爾,但是他在現場搜查了半天,也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自從格蕾西提出的“罪孽論”出現在西爾城后,整座城市的犯罪率飛速下降,誰都擔心自己是下一個患上瘟疫的“罪人”。
現如今別說是殺人這種大事,就算是小偷小摸的事情都極少出現在城中,因此喬伊斯對這件事印象深刻。
簡書點點頭,他的手段,就算是管理局中的專業勘察人員都發現不了,更別說這個低級文明中的烏合之眾了,不過向喬伊斯確認一下,終歸是令人放心的。
“你知道賈斯珀·赫瑟爾的住所嗎?”他擺弄著手里的短劍,漫不經心地問道。
喬伊斯猛地抬頭,就連始終在一旁緘默不言的卡蘿都忍不住抬頭看向簡書。
他們對簡書的行動隱約有所猜測,但卻不敢斷定。
“在哪兒?”
而簡書顯然不打算跟他們解釋太多,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以往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色,仿佛只要喬伊斯和卡蘿敢說出一個“不”字,他手中鋒利的短刀就會立馬貫穿二人的胸口。
喬伊斯咽了口唾沫。
“我、我帶您去。”
……
“確定任務完成了嗎?”
格蕾西冷冰冰的望著對面的賈斯珀·赫瑟爾,低頭在瘟疫手記的第一頁抹去他的名字,隨后慢條斯理地寫下自己的大名。
“是的,您放心。”賈斯珀篤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您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問問這位大人。”
被稱作“這位大人”的瘟疫手記顯然對這稱呼很受用,它轉了轉眼珠,在空白的紙頁上寫下一段話。
【是真的,格蕾西,那小子已經和我對視過了,我把人類最害怕的病毒塞進了他的身體里!】
“是嗎?”格蕾西松了口氣,隨后又緊張起來,“不過,僅有一次還不行,這些外來者的手段很特殊,他們手里很可能有某些可以治愈瘟疫的藥。”
和調查員們接觸的多了,格蕾西也就察覺到了療養藥的存在,并且她發現了一個規律。
在西爾城滯留一年以上的外來者,似乎并不能使用那可能存在的藥劑,而在西爾城滯留尚未超過一年的外來者,則是可以隨時使用。
那玩意兒還有保質期?
格蕾西十分無奈,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拖延簡書的調查進度,讓對方在西爾城滯留超過一年時間,這樣一來,他持有的治療藥就無法生效,格蕾西想殺死他,自然也會簡單許多,但這方法根本行不通,簡書帶來的威脅遠超她的預料,她必須盡快將其殺死。
現在她絞盡腦汁才讓簡書使用了治療藥,如果想再“殺”他一次,該用哪種辦法呢?
格蕾西不禁陷入沉思。
【格蕾西,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該休息了,這些天你都是凌晨才睡,盧卡和賽勒斯都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
瘟疫手記打斷了她的思考。
【雖然我可以保證你不會患上任何疾病,但這并不代表你可以長生不死】
這顯然是在訓斥她了。
格蕾西無奈地笑了下:“好吧,我今天先休息,明天再思考這件事。”
簡書應該知道他被賈斯珀陷害這件事了,但他絕不會知道瘟疫的傳播方式是和手記的獨眼對視。
因為和它對視后,被傳播瘟疫的對象將會喪失那幾秒鐘的記憶……
只要簡書不清楚這點,他就不敢,也不能對賈斯珀出手。
應該……吧。
格蕾西聳聳肩,活動了一下疲憊過度的身軀。
……
另一邊,賈斯珀趁著夜色,將肥胖的身軀隱藏在陰影之中,穿梭在無數房屋之間,很快便回了家。
他一如既往地隱藏在陰影中觀察周圍,見窗戶完好,鎖頭的位置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才放心地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賈斯珀的家是一棟坐落在商戶和坊市附近的二層小樓,由石頭打造,內部裝修豪華,盡顯奢靡,客廳里的石質壁爐散發著淡淡的暖黃色光芒,驅散了他體內的潮氣和寒意。
就在他享受著壁爐帶來的溫暖時,一具冰冷的身軀從身后貼近,修長的五指按住賈斯珀肥碩的腦袋,向地面用力一砸!
咚!
賈斯珀幾乎是瞬間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被五花大綁在滾燙的壁爐旁邊,嘴巴里綁著一塊破布,在后腦勺牢牢系死,過于粗暴的靜音方式使得他的嘴邊不停流下猩紅的涎水,喉嚨里傳出一股干嘔的沖動,而就在他拼命抵抗這股沖動時,劇烈的疼痛又占據了他的腦海。
他的舌頭被割下來了。
賈斯珀疼得直翻白眼,倒抽冷氣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客廳里。
而白天見過面的溫潤青年就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翹著二郎腿,姿態散漫,幽深的瞳孔中映出昏黃的爐火,以及周圍的黑暗。
“醒了?有幾件事要問你。”簡書站起身,動作和語氣自然的仿佛綁架賈斯珀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賈斯珀驚恐地搖了搖頭。
“我似乎沒給你拒絕的選項。”
簡書一臉漠然地舉起刀,面無表情地扎進了他的大腿根里。
賈斯珀渾身冷汗,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他喉嚨里發出嗚咽,身下的木板凳開始劇烈顫動。
“第一個問題,你是怎么讓我患上瘟疫的?”
賈斯珀仍舊只是搖頭。
簡書又是一刀。
“需要我再重復一遍自己的問題嗎?”
剛開始,簡書還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隨著賈斯珀的拒絕,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簡書也察覺到了這位奸商的狀況。
雙目渙散,機械性地搖頭。
在弗恩和喬伊斯幾人的描述中,賈斯珀·赫瑟爾是個欺軟怕硬,奸詐狡猾,以利益為主的奸商,為了那幾個冷冰冰的硬幣,他可以出賣任何人,包括自己。
如今死到臨頭,按照賈斯珀的性格,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出賣格蕾西才對,為什么寧愿自己受傷都不肯說出真相?
簡書瞇起眸子,將冰冷的刀刃放置在賈斯珀脖頸處的肥肉上。
果然,他仍舊只是搖頭。
“那我換個問題。”簡書試探性地問道:“你是格蕾西的第一任養父,對嗎?”
賈斯珀遵循著格蕾西用視窗給他下達的指令,只要是格蕾西命令禁止過的,哪怕他死都不會抖出一個字,但是養父這件事……格蕾西卻并沒有下達相關指令。
于是賈斯珀點了點頭。
“盧卡·伯納爾是第二任?”
他搖搖頭,用粗胖的手指在手心寫下羅馬數字。
三。
簡書眉頭緊鎖,緊接著,他又提出了幾個和瘟疫毫不相干的問題,賈斯珀沒有表現出絲毫抗拒,連忙給出了答案,但面對瘟疫相關的問題時,他甚至連一個假答案都不肯說,哪怕簡書用生命作威脅,他也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最終,簡書有了個八九不離十的推斷。
賈斯珀被格蕾西使用某種方式控制住了,而且格蕾西的控制手段十分強硬,讓賈斯珀哪怕丟掉性命,也不能吐出半個和瘟疫相關的字眼兒。
“能控制住賈斯珀的手段有很多,但能讓他達到不顧自身性命也要保護秘密的地步……”
只有災異能做到。
而他不認為散播瘟疫的災異對人類的【精神控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簡書冷著臉,將冰冷的刀刃推進了賈斯珀脆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