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歲跟隨人流上完了最后一炷香，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黑漆漆的天空一抹圓月高懸，旁邊灰色的云霧慢慢向月亮靠近，隱隱之間有吞噬之勢。

不好！吞月之象。

她的身體又開始出現異樣了。

文歲身體站在原地被定住了，兩邊身體冷熱來回切換，“娘的，我說怎么這幾天太平了，原來是沒到時候呢？”

“女施主，你怎么了？”

“女施主？”旁邊奉香的道長察覺了文歲的異樣關切的問道。

文歲抬頭，天空似乎被一刀劈過，半邊金光熠熠，半邊漆黑如墨。那中間地帶劃了一個大口子，數以萬計的日月光輝傾瀉而下，文歲被這光閃的睜不開眼，同時那右半邊的灰色云霧散發出陰暗的氣息，森森可怖。

周圍的人全被定住了。

“啊！好痛！”文歲雙眼爆發出一陣血霧，一瞬間看清了面前的景象，數以萬計的紙人從半邊灰色的云霧里跑了出來，浩浩蕩蕩的朝著文歲這個方向跑來。

它們似乎很高興，一邊跑著一邊唱著，哼著奇怪的調調。

“哈哈哈！”

“哈哈哈！”

它們在文歲面前聚集成一個巨大的陣型，將文歲包住。

“哈哈，哈哈，又找到你啦！”

“哈哈哈哈哈！”

它們掐著嗓子，喉嚨里發出機械的笑聲，那聲音如千刀萬剮般從文歲心上碾過。

“別笑了！”

“我讓你們別笑了！”

文歲怒視著：“是你們，都是你們這群怪物害死了我八奶！你們滾開！”

一個紙人走了出來，周圍的紙人全部停止住笑聲，頭朝著這個紙人的方向微微往后退了退。

“陰間人，陰間魂。”

“你……是逃不掉的！”

它說著泛起一抹古怪的笑，伸手一指，極寒之氣從四面八方而來向文歲身上涌去，看著自己的身體竟然自動吸收，文歲睜大了眼睛。

“你看，它們多么喜歡你，你生來就是屬于陰間的，別掙扎了。”

“睡吧！”

紙人的話仿佛是某種指令般，突然各種負面情緒紛至沓來。

“你生來就是怪物，你看你身邊有朋友嗎？有親人嗎？”

“連最后一個親人都因你而死，你不難過和愧疚嗎？”

“你還在堅持些什么？你這樣的人，地獄才該是你的歸宿？！”

是的，她是怪物，從小到大都是。雖然八奶每次提到自己的身世都是含糊不清的，但她不傻。那些臟東西她六歲就看見了，她只是誰也沒告訴。

可她若真想告訴，她又能告訴誰呢？村子里的小朋友看見她都會離她遠遠的，好像她是什么鬼怪一般。

八奶每年的月圓之夜都會拿出金剪刀往自己胸口狠狠地扎去，然后將血液活在面里，做成一個個甜糕。而她抓起一個個甜糕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吃了還想吃…最后八奶不得不往自己的心口上再插一刀。

她聽八奶的話來到了茅山，可那些陰魂不散的紙人也還是找來了。

所以……為什么要逃呢？

不如不逃吧？

八奶肯定在陰間等她，她想八奶了。

文歲嘴唇已變得漆黑，她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在這徹骨的寒冷中閉上了眼睛。

她出生那天是圓月，今天也是圓月，今天她剛好十八了…

無數根透明的絲線憑空而起，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文歲包裹住。帶頭紙人抓著這張網，牽引著她向黑暗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耳邊響起曼妙的音樂，是一種詭異的但又極其好聽的嗩吶聲。

好聽，真好聽。

文歲沉迷于這種音樂，不自覺哼唱起來。

腳下的路開始浮起來了，路兩邊的場景在不斷的切換。

有死了兒子的老人在橋邊跳河…

有死了丈夫的新婦在房間上吊…

有失去雙親的孩童拿刀自縊…

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用不同的方式結束他們的生命，迎接新生…

他們嘴角都是笑著的，都是幸福的…

……

這種親手結束自己糟糕生命的感覺棒極了。

不如歸去，不如死去…

“丫頭，快醒醒！”

一把拂塵散開，根根鬃毛落在數以千計的絲線上，泛起熒熒的火花。

那胸口的絲線更是泛起一簇綠色的小火苗，瞬間蔓延到文歲的心口文歲被灼痛的皺了下眉。

“這拂塵是染了公馬血的，對付你們這種陰怪最是得利！”

胖乎乎的灰袍老道嘿嘿的笑了兩聲，他收了手，果然拂塵一根未斷，而文歲身上的絲線已經看不見了。

“我說你們這些陰間貨也是蠻意怪的，人家小姑娘活的好好的，非得拉人家去陰間干嘛呢？”

“是陰間的飯特別香么？”

胡成雙手掐了個訣往文歲眉心一點，文歲瞬間醒了過來，只是雙眼呆滯。

“老家伙，你別多管閑事！”

紙人嘴角泛起一抹惡毒的笑，

突然場景一換，周圍的紙人和游客已全部消失不見，他們又回到了茅山底下，那個售票檢票的道士還在那里重復著動作，僵硬的仿佛是個死人。

“不好意思，丫頭我們茅山罩著了。”

胡成打了個響指，嘩啦啦門口出來八個道士排成一排，手中拿著長劍紛紛指向帶頭紙人。

“你們試試能不能帶走。”

文歲看到茅山道士一瞬間回魂了，不是說現在茅山不景氣，弟子都到山下討生活了么？那這威風凜凜的八個道士哪來的？

“找死！”

紙人嘴邊咧出一個陰冷的笑，幽幽鬼火以一股龐然之勢從四面八方而來朝那八個道士涌去。

八個道士迅速排好陣型，紛紛用長劍指向鬼火處，一邊掐訣一邊挽劍花。

“三分天道，七分陰陽，若分五極，到掛天罡！”

“破！”

空中發出一陣巨響，八個道士連連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