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古老槐樹與天運槐葉

  • 劍來之予陸沉同行
  • 朱顏斂藏之顏放
  • 4856字
  • 2024-12-04 13:41:00

〖劍術已成君已去,有蛟龍?zhí)帞仳札垺?

宋集薪悠然自得地領著他的婢女稚圭,不緊不慢地踱步到了那棵古老而高大的槐樹下。然而當他們抵達時,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本寬敞的樹蔭下此刻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粗略一數(shù)竟然有將近五十人之多!這些人或坐或站,有的坐在從自己家中搬來的小板凳上,有的則斜倚在舒適的大椅子里。

更有趣的是,陸陸續(xù)續(xù)仍有一些頑皮的孩童興奮地拉扯著長輩們前來湊這份熱鬧。宋集薪與稚圭并肩而立于樹蔭的邊緣處,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了位于樹底下正滔滔不絕講述著故事的那位老人身上。

只見這位老人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托起一只碩大的白瓷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整個人顯得精神矍鑠、神采奕奕。此時他面色微紅,神情激動,聲音洪亮如鐘,正在繪聲繪色地大聲說道:

“剛才啊,老夫已經(jīng)跟諸位講過了這大體的龍脈走向,接下來呢,咱們再好好聊聊這傳說中的真龍!嘿嘿,這可真是了不得呀!大約在三千年前的時候,這天底下可是出了一位驚天動地的神仙人物吶!此人起初在某一座神秘的洞天福地里潛心修煉,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之后終于證得了無上大道。而后呢,這位神仙便獨自一人手持三尺長劍,開始云游四海,闖蕩江湖。他手中的那柄劍啊,可謂是劍氣如虹,光芒四射,其凌厲的氣勢簡直讓人望而生畏!

不知為何,此人偏偏與蛟龍不對付,整整三百個春秋,有蛟龍?zhí)帞仳札垼瑲⒌檬篱g再無真龍,這才罷休,最后不知所蹤,有人說他是去了極高的道法張本之地,與道祖坐而論道,也有說是去了極遠的西方凈土佛國,與佛陀辯經(jīng)說法,更有人說他親自坐鎮(zhèn)酆都地府的大門,防止魑魅魍魎為禍人間……”

老先生說得唾沫四濺,底下所有小鎮(zhèn)百姓都無動于衷,人人滿臉茫然。

婢女低聲好奇問道:“三尺氣概是什么?”

宋集薪笑道:“就是劍……”

婢女沒好氣道:“公子,這位老人家,也忒喜歡賣弄學問了,話也不好好說。”

但宋集薪仍是細心捕捉到了,只是少年也就沒有上心,只當是巧合而已。婢女抬頭望向老槐樹,細細碎碎的光線透過樹葉縫隙,灑落下來,她下意識瞇起眼眸仔細看那位老先生站在高臺之上,情緒激昂地講述著什么,口中的話語如同連珠炮一般傾瀉而出,甚至說到激動之處還濺出了不少唾沫星子。

然而,臺下那些來自小鎮(zhèn)的百姓們卻一個個面面相覷,毫無反應,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茫然和不解。就在這時,人群中的一名婢女忍不住壓低聲音向身旁的人好奇地問道:“三尺氣概到底是什么呀?聽都聽不懂呢!”她那清脆悅耳的嗓音在這略顯沉悶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出。

一旁的宋集薪聽到婢女的問話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回答道:“所謂三尺氣概啊,其實指的就是劍啦。”他的語氣輕松隨意,仿佛對這個問題早已了然于心。

婢女聽了宋集薪的解釋,不禁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地嘟囔道:“這位老人家也真是的,就不能好好說話嘛,非要這樣故弄玄虛、賣弄學問,讓人聽得云里霧里的。”說完,她還輕輕地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無奈。

宋集薪轉頭望去,突然愣住了。如今自己這位婢女,有著一張剛開始褪去嬰兒肥的側臉,她好像跟記憶里那個瘦瘦小小、干干癟癟的小丫鬟,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出入。

按照小鎮(zhèn)的習俗,女子嫁人時,便會有聘請一位父母子女皆健在的福氣齊全人,請她絞去新娘臉上的絨毛,剪齊額發(fā)和鬢角,謂之開面,或是升眉。

宋集薪還從書上聽說一個小鎮(zhèn)沒有的習俗。所以在稚圭十二歲那年,他便買了小鎮(zhèn)最好的新釀之酒,搬出那只偷藏而來的瓷瓶,釉色極美,猶如青梅,把酒倒入其中后,將其小心泥封,最后埋入地下。

宋集薪突然開口說道:“稚圭,雖說姓陳的家伙,按照我們讀書人老祖宗的說法,屬于「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但是不管怎么說,他這輩子總算還是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婢女并未答話,低斂眼眉,依稀可見睫毛微微顫動。

宋集薪曾經(jīng)在一本古書中偶然得知一種奇特的習俗,而這種習俗在他們所居住的這座寧靜小鎮(zhèn)里從未聽聞過。于是,當稚圭迎來她十二歲生辰的時候,宋集薪?jīng)Q定要親自實踐這個神秘的傳統(tǒng)。

那天清晨,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小鎮(zhèn)的青石板路上,宋集薪懷揣著滿心的期待,腳步輕快地來到了鎮(zhèn)上最負盛名的酒館。經(jīng)過一番精挑細選,他終于買到了一壇小鎮(zhèn)所能釀造出的最為上乘的新酒。這酒香氣撲鼻,仿佛蘊含著整個春天的芬芳與活力。

回到家中,宋集薪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只藏匿已久的精美瓷瓶。那瓷瓶的釉色溫潤如玉,宛如熟透的青梅一般誘人。他輕柔地將新酒緩緩倒入瓷瓶之中,看著金黃色的酒液如絲般流淌而下,直至填滿整個瓶子。接著,他用細膩的泥土將瓶口仔細地密封起來,仿佛在守護一份珍貴無比的秘密。

完成這些步驟之后,宋集薪帶著瓷瓶來到了自家后院的一棵大樹下。他先用鏟子挖出一個深深的坑洞,然后輕輕地將瓷瓶放入其中,再慢慢地把周圍的土壤回填上去。最后,他還用腳踩實了地面,確保瓷瓶被安全地掩埋在地下。做完這一切,宋集薪拍了拍手,滿意地望著眼前的土地,心中默默祈禱著這份特殊的禮物能夠給稚圭帶來好運和驚喜。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稚圭依然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然而,面對宋集薪突如其來的話語,她并沒有立刻回應。

宋集薪見狀,笑了笑繼續(xù)說道:“稚圭啊,那個姓陳的家伙雖然按照咱們讀書人的老祖宗所說,屬于那種‘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的類型,但不管怎樣,他這輩子總算是做了一件有點意義的事情呢!”說完,他滿懷深意地看了一眼稚圭,等待著她的反應。

宋集薪自顧自說道:“陳平安呢,人倒是不壞,就是性子太死板,做什么事情只認死理。所以當了窯匠,意味著他再勤勞苦練,也注定做不出一件有靈氣的好東西來。

所以劉羨陽的師父,那個姚老頭兒,對陳平安死活看不上眼,是有其獨到眼光的,這就叫朽木不可雕。

至于糞土之墻不可圬嘛,大致意思就是說陳平安這種窮酸鬼。哪怕你給他穿上件龍袍,他照樣是個土里土氣的泥腿子……”

宋集薪說到這里的時候,自嘲笑道:“我其實比陳平安還慘。”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家公子。

宋集薪和他的婢女,在這座小鎮(zhèn)上,一直是福祿街和桃葉巷的富人們,在茶余飯后的重要談資,這要歸功于宋集薪的那個「便宜老爹」,宋大人。

小鎮(zhèn)沒有什么大人物,也沒有什么風浪。故而被朝廷派駐此地的窯務督造官,無疑就是戲本上的那種青天大老爺,在歷史上數(shù)十位督造官中,又以上任督造官宋大人,最得民心。宋大人不像之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宋大人不但沒有躲在官署,修身養(yǎng)氣,也沒有閉門謝客,一心在書齋治學。

而是對官窯瓷器的燒造事宜,事必躬親,簡直比匠戶窯工更像是鄉(xiāng)野百姓。十余年間,這位原本滿身書卷氣的宋大人,肌膚被曬得黝黑發(fā)亮,平日里裝束與莊稼漢無異,待人接物,從無架子,只可惜小鎮(zhèn)龍窯燒造而出的御用瓷器。

無論是釉色品相,還是大器小件的形制,始終不盡如人意。準確說來,比起以往水準,甚至還要稍遜一籌,讓老窯頭們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大概朝廷那邊覺得兢兢業(yè)業(yè)的宋大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將其調回京城的吏部敕令文書上,好歹得了個良的考評。

宋大人在返京之前,竟然千金散盡,出資建造了一座廊橋,后來發(fā)現(xiàn)宋大人離去車隊當中,沒有捎帶某個孩子后,小鎮(zhèn)幾個大姓門庭便恍然大悟。

可以說,宋大人與小鎮(zhèn)積攢下過一份不俗的香火情,加上現(xiàn)任督造官的刻意照拂,少年宋集薪這些年在小鎮(zhèn)的生活,衣食無憂,逍遙自在。

如今改名為稚圭的丫鬟,關于她的身世來歷,眾說紛紜,住在泥瓶巷的當?shù)厝耍f是一個鵝毛大雪的冬天,有個外地女孩沿路乞討至此,昏死在宋集薪家的院門口。

如果不是有人發(fā)現(xiàn)的早,就要去閻王爺那邊轉世投胎了。官署那邊做雜事的老人,有另外的說法,信誓旦旦說是宋大人早年讓人從別地買下的孤兒,為的就是給私生子宋集薪物色一個知冷暖的體己人,彌補一下父子不得相認的虧欠。

不管如何,婢女被少年取名為稚圭后,算是徹底坐實了兩人的父子關系。

因為小鎮(zhèn)大族豪紳都曉得,宋大人最鐘情于一方硯臺,便刻有「稚圭」二字。

宋集薪回過神,笑臉燦爛起來,“不知為何,想起那只死皮賴臉的四腳蛇了,稚圭你想啊,我都把它摔到陳平安的院子了,它依然要往咱們家竄,你說陳平安的狗窩,得是多么不遭人待見,才會寒酸到連一條小蛇都不愿意進去?”

婢女認真想了想,回答道:“有些事,也講緣分的吧?”

宋集薪伸出大拇指,開懷道:“正是這個道理!他陳平安就是個緣淺福薄之人,能活著就知足吧哈哈。”

她沒有說話。

宋集薪皺著眉頭,雙手抱胸,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道:“咱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小鎮(zhèn)了,可這屋里頭的那些個寶貝玩意兒都交給那陳平安照看著,他……他該不會趁著咱不在的時候監(jiān)守自盜吧?”

一旁的婢女聽到自家公子這番言語,不禁輕聲說道:“公子,依奴婢看吶,應當不至于如此吧?那陳平安平日里瞧著挺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呢。”

宋集薪聞言,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婢女,嘴角微微上揚,略帶戲謔地笑道:“喲呵,稚圭呀,連‘監(jiān)守自盜’這么文縐縐的詞兒你都曉得啥意思啦?不簡單嘛!”

婢女眨了眨她那雙猶如秋水般清澈動人、又似繁星般明亮閃爍的大眼睛,一臉天真無邪地回應道:“公子莫要取笑婢子了,難不成這四個字還能有別的什么深意嗎?婢子不過就是照著字面上理解罷了。”

宋集薪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隨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止住笑聲,抬頭望向南方,目光之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向往之色,緩緩開口說道:“我可是聽說啊,京城那個繁華之地,那里的藏書多得簡直數(shù)都數(shù)不清!恐怕比咱們這座小鎮(zhèn)上所有的花草樹木加起來還要多出好幾倍哩!”

就在這一剎那間,只見那說書先生眉飛色舞地講述著:“諸位客官啊,如今這世間雖說已經(jīng)沒有了傳說中的真龍,但龍之從屬,像是蛟、虬、螭這些,卻依然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地存活于世呢!說不定呀......”說到此處,老人忽然狡黠一笑,故意賣起了關子。然而,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臺下的聽眾們似乎對此毫無反應,一個個都面無表情,絲毫不懂如何捧場助興。無奈之下,老人只好清了清嗓子,接著往下講道:“說不定它們就藏匿在咱們周圍,而道教的那些神仙則將此稱為‘潛龍在淵’吶!”

此刻,坐在人群之中的宋集薪百無聊賴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或許是這個故事對他來說太過平淡無奇,又或者是他早已聽過類似的說辭,所以顯得興致缺缺。就在這時,頭頂上方突然飄落下一片嫩綠的槐葉,宛如翡翠般青翠欲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少年光潔的額頭上。宋集薪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精準地抓住了這片樹葉。緊接著,他用兩根手指輕輕捏住葉柄,緩緩擰轉起來。那片槐葉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轉動著,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綠色蝴蝶。

心中盤算著要再去城東門討債一次的那位少年,此刻正邁著堅定的步伐前行。當他逐漸靠近那棵古老而高大的槐樹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紛紛揚揚飄落的槐葉所吸引。只見那些翠綠的葉片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輕盈地舞動著身姿緩緩落下。

然而,少年并未因此駐足觀賞這美麗的景象太久。他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同時伸出右手,試圖接住其中一片正在下落的槐葉。可是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片葉子的瞬間,忽然一陣輕柔的清風吹過,原本看似近在咫尺的槐葉竟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從他的手邊輕輕滑落。

見此情形,這位身著草鞋、身形矯健的少年并沒有輕易放棄。他迅速向左橫移一步,企圖攔住那片繼續(xù)下落的槐葉。可誰知那片調皮的樹葉仿佛故意跟他作對似的,在空中優(yōu)雅地打了一個旋兒后,再次避開了少年伸出去的手。

盡管如此,少年依舊不肯死心。他靈活地輾轉騰挪,不斷調整著自己的位置和姿勢,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抓住那片似乎總與他捉迷藏的槐葉。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最終還是未能如愿以償。眼看著槐葉飄落到地上,少年陳平安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恰在此時,一個身穿青衫的少年從旁邊匆匆走過。這個青衫少年顯然是從鄉(xiāng)塾逃課出來玩耍的,他一邊走還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心情顯得格外愉悅。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與陳平安擦肩而過之際,一片小小的槐葉悄然無聲地落在了他的肩頭,并穩(wěn)穩(wěn)地停留在那里。而這位沉浸在自己歡樂世界中的青衫少年對此渾然不覺,仍舊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遠處算命攤子那邊,年輕道人閉目養(yǎng)神,自言自語道:“是誰說天運循環(huán)無厚薄。我去你麻的天運無后薄。艸”

本章寫與貳零貳肆年拾貳月肆日正午拾叁點整。

——朱顏斂藏

主站蜘蛛池模板: 密山市| 苗栗市| 延吉市| 尚义县| 喜德县| 阳江市| 潮安县| 新津县| 满洲里市| 吴桥县| 平阴县| 裕民县| 德化县| 西安市| 库车县| 界首市| 天门市| 三原县| 普格县| 宜兰市| 万盛区| 洛川县| 祁连县| 盐源县| 阆中市| 玉溪市| 莎车县| 建德市| 民勤县| 孟州市| 花莲市| 泗水县| 新晃| 峨眉山市| 讷河市| 化州市| 小金县| 凉山| 海淀区| 石屏县| 涪陵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