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始欲銜花來,君家種桃花未開。】(聽說這世間唯有兩只黃雀,這倆黃雀乃一胞雙胎,不過卻是異父異母,至于如何為之,無人知曉。他們相互之間卻無比熟悉,有個流傳與四座天下都甚廣的傳說“世間或許有一對文武雙雀,雖然異父異母卻擁有同樣牛掰的能耐,一只可以測量一個人一輩子的文運大小濃厚淡薄,此乃文雀,還有一只便可測量一個人終其一生的武運是否濃厚淡薄,此曰武雀”)
驪珠洞天的這座唯一小鎮(zhèn)不大不小,只有六百多戶人家,鎮(zhèn)上窮苦人家的門戶,陳平安大多認得,畢竟都沒錢,都是底層小人物。
至于那些家底殷實的有錢人家,門檻極高,門房大多勢利眼,泥腿子少年可跨不進去,一些個大戶扎堆的寬敞巷弄,陳平安甚至都沒有踏足過,那邊的街道,多鋪以大塊大塊的青石板,下雨天,那可絕不會像泥瓶巷一般一腳踩下去泥漿四濺。
那些質(zhì)地極佳的青石板,經(jīng)過千百年來人馬車輛的踩踏碾壓,早已摩挲得光滑如鏡。盧、李、趙、宋四個姓氏,在小鎮(zhèn)這邊是大姓,鄉(xiāng)塾就是這幾家出的錢,在城外大多擁有兩三座大龍歷任窯務(wù)督造官的官邸,也都選址于此,與這幾戶人家毗鄰而居,形成了一條獨特的街道。這條街平日里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彰顯著此地的繁榮昌盛。
說來也巧,陳平安今日所要送達的整整十封信,收件人幾乎無一不是小鎮(zhèn)上出了名的富貴之家。這其實也是情理之中之事,畢竟常言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那些有能力寄信回家報平安的遠方游子們,其家世背景自然是非同一般。若非有著殷實的家境作為后盾,又怎會有那份底氣毅然決然地背井離鄉(xiāng),踏上漫漫征途呢?
在這總共的九封信當中啊,陳平安實際上僅僅只去了兩個地方而已,一個是那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的福鹿街,另一個則是幽靜典雅、透著幾分神秘氣息的桃葉巷。
還記得他第一次踏上那大得猶如床板一般寬闊的青石板路時,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忐忑之意。他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腳步,仿佛生怕驚擾到這片寧靜而又莊重的街道。看著腳下那光滑如鏡的青石路面,陳平安竟突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來,甚經(jīng)常至忍不住暗自思忖著:“我這雙破舊的草鞋,是不是弄臟了這干凈整潔的街面?”
而陳平安送出的第一封信呢,則是要送往那個祖上曾經(jīng)獲得過一柄皇帝御賜玉如意的盧家。當這位青澀稚嫩的少年終于來到盧家門口的時候,那種局促不安的感覺愈發(fā)強烈起來。他緊緊握著手中的信件,額頭微微冒汗,眼神也不敢隨意亂瞟,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那扇緊閉著的朱紅色大門,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在這個繁華而又狹小的世界里,有錢人家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令人眼花繚亂的講究。這不,就拿隔壁那戶人家來說吧,光是吃飯、喝水和出門這樣平常不過的事情,居然也有著一整套繁瑣復雜的禮儀規(guī)范。對于從小生長在窮苦環(huán)境中的陳平安而言,這種現(xiàn)象實在是難以理解。他常常暗自思忖:為何要把簡單的日常生活弄得如此麻煩呢?
再看看眼前這座盧家大宅,其占地面積之大簡直超乎想象。不僅如此,門口竟然還擺放著兩尊威猛雄壯、幾乎與人等高的石獅子!它們昂首挺胸,威風凜凜,散發(fā)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著這家主人的尊貴與威嚴。
宋集薪曾經(jīng)告訴過陳平安,說這對石獅子具有避兇鎮(zhèn)邪的作用。然而,對于什么是“兇邪”,陳平安卻是一無所知。此刻,他滿心好奇地盯著那兩只石獅子的嘴巴,發(fā)現(xiàn)每只獅子口中似乎都含著一顆圓溜溜的石球。這讓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究竟是怎樣高超的技藝才能將這石球雕琢得如此圓潤光滑?而且更讓人費解的是,這石球又是如何被放進獅子嘴里去的呢?難道是先雕刻好之后再巧妙地放置進去的嗎?但問題是,這狹小的獅口又怎能容納下那顆碩大的石球呢?瘦弱的少年就這樣站在原地,對著這些新奇的事物苦思冥想,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陳平安緊緊地握住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拼命壓抑著內(nèi)心想要去觸碰那顆神秘石球的強烈欲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抬起腳,緩緩地踏上了那幾級臺階。走到門前,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扣響了那個雕刻精美的青銅綠獅子門首。
沒過多久,只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緊接著,門開了,一個神情冷漠、面容年輕的男子出現(xiàn)在門口。當他得知陳平安是來送信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只是用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捏住信封的一角,仿佛生怕這封信會弄臟他的手一般。
接過那封家書后,這個年輕人甚至都沒有正眼瞧一下陳平安,便迅速轉(zhuǎn)過身去,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宅子里。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那扇貼著彩繪財神像的厚重大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了,似乎將門外的世界與屋內(nèi)徹底隔絕開來。
就這樣,陳平安開始繼續(xù)他的送信之旅。一路上,大多數(shù)收信人的反應(yīng)都如剛才那般冷淡和無趣。他們或是面無表情地接過信件,一言不發(fā);或是簡單應(yīng)付幾句,便迫不及待地關(guān)上門,仿佛與陳平安多說一句話、多看一眼或者多待一會兒都會給自己帶來厄運,導致傾家蕩產(chǎn)似的。
然而,當陳平安來到位于桃葉巷街角處那戶名聲并不顯赫的人家時,情況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轉(zhuǎn)變。聽到敲門聲后,前來開門的是一位身材矮小但看上去十分和藹可親的老人。老人微笑著從陳平安手中接過信件,眼中卻流露出感激之情。
接著,這位慈祥的老人溫和地說道:“小伙子,真是辛苦你跑這一趟啦!要不進來坐坐吧,歇息一會兒,喝點熱水也好啊。咱們可以隨便聊聊,不用著急趕路的。”說著,老人還熱情地側(cè)身讓出路來,邀請陳平安進屋。
那位少年聽到這些話語之后,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抹靦腆的笑容。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后如同一只歡快的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的邁著輕盈的步伐跑開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處。
(作者有話說:在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里,即便它常常讓我們感到失望,但請不要急于對其做出定論。一定要牢記,并非所有人與事物都會令我們感到絕望。只有時刻對生活、對他人以及周圍發(fā)生的事情懷揣著希望,我們才能夠活得開心自在,每一天都充滿陽光。說人話就是就是不要對這個世界懷有過多的惡意和失望情緒,要相信這個世界并不總是那么令人失望。)
而那位老人則小心翼翼地將那封珍貴的家書輕輕放進自己的袖子里。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匆忙趕回自家的宅院,而是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際,仿佛一眼年,已經(jīng)看到了少年日后的未來成就。然而歲月的滄桑已經(jīng)模糊了他的視線,使得他眼中所見盡是一片渾濁不清。
最終,老人的視線從高遠之處逐漸落下,由遠處慢慢拉近,最后定格在了街道兩旁那些盛開的桃樹上。盡管看上去這位老人似乎已經(jīng)年老體衰、神志有些昏聵,但就在此時,他那飽經(jīng)風霜的面龐上竟然艱難地擠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老人艱難的緩緩轉(zhuǎn)身離去。沒過多久,一只顏色可愛的小黃雀停到桃樹枝頭,喙啄猶嫩,輕輕嘶鳴。
留到最后的那封信,陳平安需要送去給鄉(xiāng)塾授業(yè)的那位儒衫教書先生,期間路過一座算命攤子,是個身穿老舊道袍的年輕道士,挺直腰桿坐鎮(zhèn)桌后,他頭戴一頂高冠,像一朵綻放的水中白蓮花,在隨風搖曳生姿。
這位年輕道士眼尖,一眼便瞧見了快步跑過的陳平安。他連忙高聲喊道:“年輕人啊,來來來!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了呀!快來這邊抽一支簽吧,貧道我可以幫你算上一卦呢,能夠提前知曉你的吉兇福禍哦!這樣難得的好機會可不常有,一旦錯過了這家店,以后可就難再碰到嘍!”
然而,一心想著盡快把信送達的陳平安并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聽到道士的呼喊聲,他僅僅只是微微轉(zhuǎn)過頭,對著道士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意于此,然后便繼續(xù)加快速度向前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然而這位年輕道人似乎并不甘心就此罷休,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斜著,嘴巴張得大大的,一邊不停地揮舞著手,一邊扯起嗓子高喊起來(那模樣活脫脫就像青樓里那些嬌艷欲滴、鶯聲燕語招攬客人的姑娘們):“嘿,年輕人吶!平日里貧道給旁人解簽,那可是至少要收取整整十文錢呢!但今日不同往昔啊,貧道愿意專門為你破例一次,僅需三文錢就能幫你解簽啦!不過嘛,如果幸運地抽到了一支上簽,那么你不妨再多添一文喜錢喲。倘若鴻運當頭,抽中的乃是上上之簽,嘿嘿,那貧道依然只收你區(qū)區(qū)五文錢罷了,怎么樣呀?貧道雖然清貧但是也愿意做回兒好事兒”
就在這時,遠處原本穩(wěn)步前行的陳平安忽然間停下了腳步,稍稍遲疑了片刻。而那眼尖的年輕道人見狀,瞬間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站起身來,并趁機大聲喊道:
“哎呀呀,大清早的,年輕人你可是咱這兒的第一位貴客呢!既然如此,貧道索性就把好事做到底吧!只要你肯坐下來抽支簽,實話告訴你哦,貧道還精通書寫一些神秘莫測的黃紙符文呢。”
可以幫你為先人祈福,積攢陰德,以貧道的能耐,不敢說一定讓人投個大富大貴的好胎,可要說多出一兩分福報,終歸是可以嘗試一下滴。”陳平安愣了愣,將信將疑地轉(zhuǎn)身返回,顫抖著緩慢坐在攤子前的長凳上。
只見那算命攤子旁,坐著一名身著破舊道袍的清貧道士和一個穿著樸素衣裳、身形略顯瘦弱的寒酸少年。這兩大小窮光蛋相對而坐,宛如門口看守門戶的大漢兄弟般難兄難弟。若是有機會讓他們在宴席上同桌共飲,恐怕能從日上三竿至夜幕降臨最后一直喝酒吹牛直至次日清晨呢!說不準沒聊幾句,彼此便會相見恨晚,當場斬下雞頭、點燃黃紙結(jié)拜成異姓兄弟哩!
此時,那位道人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緩緩地伸出右手,輕輕地朝著少年比劃了一下,似乎在示意他拿起桌上放置的簽筒。然而,名叫陳平安的清瘦少年卻顯得有些猶豫不決,眉頭微皺,像是心中正在做著激烈的掙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下定決心開口說道:“我不想抽簽,您能不能只幫我寫一份黃紙符文就行?”
在陳平安的記憶深處,那位云游至小鎮(zhèn)的年輕道爺仿佛已在此地停留了至少五六年之久。令人驚奇的是,歲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其模樣竟與初來時毫無二致,難道這世間真有長生不老之術(shù)不成?這位道爺平日里總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無論面對何人都是如此。他在小鎮(zhèn)上以替人摸骨看相、算卦抽簽為生,偶爾還會應(yīng)人之請代寫家書。尤為有趣的是,那張擺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之上,放置著一只精致的簽筒。這只簽筒內(nèi)簇擁著整整一百零八支竹簽,歷經(jīng)數(shù)年時光,小鎮(zhèn)中的男男女女皆曾前來抽取過這些神秘的竹簽。
讓人覺得極為離譜的是,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竟然從未有任何人能夠抽到上上之簽,同樣地,也未曾有人從那簽筒之中搖晃出哪怕一支下等之簽。仿佛那一整排總計一百零八支竹簽,每一支都是中等以上的好簽,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壞簽。
正因如此,如果只是恰逢過年過節(jié)這樣喜慶的時刻,單純只為求得一個美好的兆頭,那么小鎮(zhèn)上的居民們花費區(qū)區(qū)十文錢前來求簽,倒也是可以欣然接受的事情。然而,一旦真正遭遇了令人煩心憂慮之事,想必絕對不會有人心甘情愿來到此地充當那個冤大頭的吧。
要說這位道士完全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江湖騙子吧,似乎又著實有些冤枉他了。畢竟這座小鎮(zhèn)規(guī)模并不大,如果他當真只會一味地裝神弄鬼、行坑蒙拐騙之舉,恐怕早就被眾人驅(qū)趕出鎮(zhèn)去了。(而且要知道這座小鎮(zhèn)可不一般雖然只是身處浩然天下九大洲當中最小的一個寶瓶洲但是這可是位于寶瓶洲頭頂萬丈上空的一個巨大酈珠內(nèi)昂,沒點本事怎么進的來,而且還能待這么長時間不被趕走)
由此可見,這位年輕道人的本事和功力,顯然并不在于相面算命和解簽釋疑這兩件事情之上。不過呢,對于一些諸如頭疼腦熱之類的小病小災(zāi),卻有許多人在喝下了這位道人的一碗符水之后,病情便能迅速得到痊愈,而且效果還相當顯著、靈驗異常。
此刻,那位年輕的道人輕輕搖曳著頭顱,舉止間透著一股悠然自得的氣息,緩緩言道:“貧道行事素來光明正大,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童叟無欺。我們之前已然商定,解簽與書寫符咒兩項服務(wù)合計,僅需您支付五文錢而已。”
陳平安面露不悅,低聲辯駁道:“明明說的是三文錢!”
道人聞言,爽朗大笑:“若您能抽中那上上簽,自然便是五文錢了嘛。”
陳平安心中暗自決定,伸手欲取那簽筒,卻又忽然抬頭,目光銳利地問道:“道長究竟是如何得知我身上恰好有五文錢的?莫非,你這一路都在暗中跟蹤我?”
道人神色莊重,坐姿端正,從容不迫地回應(yīng)道:“貧道觀人福氣深淺,財運盈虧,向來精準無比。”
陳平安聞言,陷入了沉思,猶豫片刻后,終究還是緩緩伸出了手,拿起了那只簽筒。
道人微微一笑,語氣溫和而深邃:“年輕人,切莫緊張。命里注定擁有的,終將會到來;命里無緣的,強求亦是徒勞。以一顆平常心去面對世間的變幻莫測,這便是至上的處世智慧啊。”
陳平安重新將簽筒放回桌上,神情鄭重,問道:“道長,我把五文錢都給你,也不抽簽了,只請道長將那張黃紙符文,寫得比平時更好一些,行不行?”
道人笑意如常,略作思量,點頭道:“善……”
桌案上,筆墨硯紙早就備好,道人仔細問過了陳平安爹娘的姓名籍貫生辰八字,抽出一張黃色符紙,很快就寫完,一氣呵成。
至于寫了什么,陳平安茫然不知。擱下筆,提起那張符紙,年輕道人輕輕吹了吹墨跡,“拿回家后,人站在門檻內(nèi),將黃紙燒在門檻外,就完事兒啦。”少年鄭重其事地接過那張符紙,小心翼翼珍藏起來后,沒有忘記把五枚銅錢放在桌案上,整理好著裝鄭重的鞠躬致謝。年輕道人只是輕飄飄的揮揮手,示意少年抓緊忙自己的事情去。陳平安撒開腿跑去送最后一封信。道人懶洋洋靠在椅子上,瞥了眼銅錢,彎腰伸手將它們摟到身前。
就在此時,一只小巧玲瓏的黃雀,從高空飛撲到桌面上,輕啄了一下某顆銅錢,很快便沒了興致,振翅遠去不帶一絲留念,就仿佛沒來過一樣。
“黃雀始欲銜花來,君家種桃花未開。”
道人悠悠然念完這句詩詞后,只能故作瀟灑地輕輕揮袖,唉聲嘆氣道:“命里八尺,莫求一丈啊.....啊啊啊為什么為什么?”
就這一揮袖,就有兩支竹簽從袖子里滑落,掉在地上,道人哎呦一聲,趕緊撿起來。然后鬼鬼祟祟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暫時無人留心這邊,這才如釋重負,重新將那兩支竹簽藏入寬松的袖口(不知道有沒有讀者朋友知道這是哪兩只竹簽?)。
年輕道人咳嗽一聲,板起臉,繼續(xù)守株待兔,等待下一位客人。他有些感慨,果然還是賺女子的錢,更容易一些。其實,年輕道人袖中所藏兩支竹簽。一支是最上簽,一支是最下簽,都是用來掙大錢的。不足為外人道也,畢竟每件事情的運轉(zhuǎn)都有自己運行機制不可能只有表面上那么簡單的。
清瘦少年自然不清楚這些奧妙玄機,一路腳步輕盈蹦蹦跳跳的,來到那座鄉(xiāng)塾館舍外,附近竹林郁郁,綠意欲滴。陳平安放緩腳步,屋內(nèi)響起中年人的醇厚嗓音,“日出有曜,羔裘如濡。”[意思是太陽升起,非常耀眼,曬得羊皮衣服都是濕的]〔
完整詩問是這樣的:
羔裘逍遙,狐裘以朝,豈不爾思?勞心忉忉。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豈不爾思,我心憂傷。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豈不爾思,中心是悼。
〕
隨后便有一陣齊整清脆的稚嫩嗓音響起,“日出有曜,羔裘如濡。”陳平安抬頭望去,旭日東升,煌煌泱泱。
少年怔怔出神,等他回過神,蒙學孩童正在搖頭晃腦,按照先生的要求,嫻熟背誦一段文章:
“驚蟄時分,天地生發(fā),萬物始榮。夜臥早行,廣步于庭,君子緩行,以便生志……”陳平安站在學塾門口,欲言又止。
兩鬢微霜的中年儒士轉(zhuǎn)頭望來,輕輕走出屋子。
陳平安將書信雙手遞出去,恭敬道:“這是先生的書信。”
一襲青衫的高大男人接過信封后,溫聲說道:“以后無事的時候,你可以多來這里旁聽。”
陳平安有些為難,畢竟他未必真有時間來此聽這位先生教書,少年不愿欺騙他。
男人笑了笑,善解人意道:“無妨,道理全在書上,做人卻在書外。你去忙吧。”
陳平安松了口氣,告辭離去。
少年跑出去很遠后,鬼使神差地轉(zhuǎn)頭回望,心里想的是,不愧是先生,果真愿意讓我旁聽,只是,就我這種牛馬,哪里配得上先生呢,只會讓先生徒增失望罷了唉。
只見那位先生始終站在門口,身影沐浴在陽光中,遠遠望去,恍若神人。
本章寫與貳零貳肆年拾貳月叁日下午一點整。
——朱顏斂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