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普獨自守在萊頓的房門前，見到江川的到來，他顯得有些緊張：“你現在還不能進去。”

江川輕吐鼻息，對于小孩子這種不打自招，明顯試圖遮掩某些事實的行為，并無法出言責備。他回想起前幾日，哈普曾談及萊頓，但是欲言又止。已經猜到部分事實，推測結果無非就那幾個可能性。

“我知道是萊頓爺爺不讓你告訴別人，并讓你守在門口。然而，你這樣不僅無法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反而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言畢，他毫不遲疑地推開房門，步入房間之內。

目睹萊頓手持一條染血的毛巾，捂著嘴，不停地悶聲咳嗽。在床頭柜上，同樣擺放著幾條毛巾，皆已被鮮血染得通紅。

江川不禁苦澀地嘆息一聲：“誒，老頭，你這是何必呢？為什么不說出來？”

“我說出來……有個鳥用……”萊頓的咳嗽異常劇烈，甚至連一句話都無法完整說完。見事情已然無法掩蓋，索性不再抑制咳嗽的聲音，放聲咳了出來。

“得得得，你先咳，等咳完了再罵。”江川不停輕拍著他的背部，同時朝門外喊道：“哈普！進來！”

哈普迅速走進了房間，低垂著頭，不敢與江川對視。

“你去找個仆人，告訴他準備一輛馬車，將送你到布維爾家。那天帶你去見的那個大姐姐還記得嗎？轉告她，我現在急需她立刻前來冕衛家一趟。這些事，你能獨自做好嗎？”江川竭力睜大雙眼，仿佛在向哈普進行確認。

哈普臉上表情，肉眼可見地極不自信。但是，卻仍然鄭重應道：“我可以。”

冕衛家與布爾家之間來往耗費時間不短，娑娜尚未抵達。

萊頓已停止咳嗽。

“你小子是怎么發現的？”

“諾克薩斯大軍侵犯德瑪西亞邊境的重大軍事行動，你都沒有出席會議。甚至連寶貝孫女第一次上前線也未曾前去送行……”江川言之于此，并未全部挑明。

萊頓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江川率先開口問道：“你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嗎？”

“暫時死不了。”萊頓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輕松自如的調調，好似在娓娓道來一件毫無壓力的事情。

江川并沒有刻意觀察他說話時的表情：“一個月，能活過一個月嘛？”

萊頓輕抬起手指，在腦門上輕叩兩下，發出兩聲清脆的回響。

“你個臭小子，竟然咒我這么早死！”

“哈。”江川笑得很難看。

這笑聲傳到萊頓的耳朵里，卻覺得十分悅耳：“對了，就要這樣，笑得大聲一點。”

“問你一件事。如果有人手持兩面無法刺穿的盾牌，該怎么突破他的防守？”江川問道。

“你想給自己找不自在？都叫你平時練劍的時候努力一點，現在遇到打不過的人才想起來問我？”萊頓的語氣表現出對江川特別不滿意，哪哪都招人厭煩。

江川心說，我平時練劍不都挺認真刻苦的嘛？

“怎么滴？他的盾牌可以全方位無死角防守啊？”萊頓的反問又似乎是一種提點。

此刻，娑娜風塵仆仆地踏入了房門，她神色匆匆卻難掩臉上的激動，連勞蕾爾都未曾相隨。

“幫我看看這老頭，身體怎么樣了？”江川說道。

娑娜瞎比劃出幾個德瑪西亞手語的手勢，以心聲回道：“知道了。”

她緩步踱至萊頓床榻之側，抬起手，掌心之內，法力隱約流轉。萊頓周身被無形的魔法光輝所環繞，自發地披掛上一層魔法的華彩。

光芒還未散去，江川眼神朝門外望去，不見哈普的蹤影，以心聲問道：“哈普人呢？”

“他將馬牽去馬廊了。”娑娜回聲的同時，亮起的法力光芒暗滅，對江川又亂比劃出幾個手勢，用心音輔以解釋：“萊頓大人的狀況堪憂，相較于我上次為他診治時，病情呈現出急劇的惡化趨勢。我所能做的只是盡力延緩病情，多爭取一段時間。”

江川等待她手勢停滯，過了幾秒，才開口問道：“具體一點。”

他特意避免使用任何萊頓能夠聽得懂的詞匯。

“他最多只能再堅持一個半月，而且在這期間，他不能再勉強支撐著病弱的身體，進行一些較為激烈的動作。”

娑娜的心聲，給了江川另一種聯想，他轉向萊頓問道：“你早就知道你已經快不行了對吧？”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萊頓并未算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江川也不愿意點穿他，先是對娑娜說道：“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我，順手把門關上。”

待她退出房間之后，才開口說道：“老頭，你這樣做不值得的！”

“年輕人，讓我再教你一個重要的道理。很多時候，一件事是否值得去做，不是看過程如何，而是要看最終的結果如何。”萊頓很少有這么一板一眼的時候。

江川哪里還會不明白。萊頓每日凌晨都會準時喚醒他，而后下午再進行一場劍術訓練，而平時大多都是待在房間之中。

如今，他的身體狀況急劇下滑，這一切都是為了誰？答案已不言而喻。

江川急道：“我沒有能力重建德瑪西亞龍禽精英兵團。”

他似乎生怕落空萊頓的巨大期待。

“我也從來都沒說過，你必須重建德瑪西亞龍禽精英兵團。我只要求重建龍禽精英兵團的機會，可以在你手中傳承下去。我知道你沒那么大的出息，等你以后找到有這么大出息的人，再把我教給你的一切，交給他不就行了？”萊頓兩手一拍，對這個解決方案頗為滿意。

江川本應深受感動，他卻高聲罵道：“他奶奶的，你這就是在逼我，答應你重建德瑪西亞龍禽精英兵團。”

萊頓指著他，回擊道：“誒，你小子！我可從來都沒這么說過啊，是你自己說的。再說了，我這么說已經對你很客氣了，我都沒把重建精英兵團算作娶我孫女的條件之一。”

“行，算你狠！我也不跟你爭辯，總之不會跟你承諾難度這么大的事。有幾點，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拉倒。”

一個老無賴與一個小無賴，誰都奈何不了對方。

“你說！”

“以后凌晨與下午的訓練，你不用陪同了，我自己去。如果遇到問題，我再來找你，但你要把訓練的內容提前告訴我。”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