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潑墨般深沉，馬車在由月光鋪就的銀輝之路上緩緩前行。

江川感到身心疲憊不堪，眼皮沉如鉛墜，意識逐漸被無邊的倦意所侵蝕。

萊頓只一句話，便讓他瞬間消除了困意。

“小子，你打算什么時候和我的孫女求婚？”

“老頭，言辭謹(jǐn)慎一點。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和你的孫女求婚了？”江川累得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在翕動。

萊頓的笑容中透露出得意的神色，語氣肯定：“你叫我作爺爺，都叫了好幾聲了。”

“我什么時候叫過你……”江川的話語驟然中斷。

他意識到，這老頭在昏迷的時候，能夠聽得到外界的對話。

還好，與娑娜的交談除了最后一句以外，都是在以精神交流。

“小子，你這什么表情？我孫女難道配不上你嘛？還是說你喜歡布維爾家的那個小女孩？”

萊頓活了大半輩子，目光如鷹眼般銳利地鎖定在江川身上。每一個問題落下，卻都無法從他臉上捕捉到任何的情緒起伏。

“你說的都是些什么，我和你孫女才認(rèn)識短短兩天，怎么可能談?wù)摰角蠡榈某潭龋俊?

江川直接忽略最后一個問題。

“哼。”萊頓輕蔑道：“我當(dāng)初第一眼便喜歡上她的奶奶，在第一天便迫不及待地求婚，你們的進度已經(jīng)算慢的了。”

江川調(diào)侃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么勇猛的好嘛？話說回來，老頭兒，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如果現(xiàn)在歡樂街上的店鋪正在營業(yè)的話，我覺得可以直接過去。”萊頓回道。

“哈。”江川很難得地被逗笑了，他問道：“臨死之前還有什么想做的事嘛？”

萊頓臉上未曾流露出半點思索的神色，直接了當(dāng)?shù)鼗貞?yīng)道：

“第一，你前面說的，多去幾次歡樂街。

第二，去墓地看看我的愛人……”

這兩點似乎并不沖突……

“第三，哦對，昨天剛加的。想多踢幾次輪椅足球。

第四，弗雷爾卓德、諾克薩斯、雙城，這些近的國家都去過了。想去恕瑞瑪、艾歐尼亞，這些遠(yuǎn)的地區(qū)看看。

第五，蓋倫那個榆木腦袋是指望不上了。想看到我寶貝孫女結(jié)婚，最好還能抱抱重外孫子，重外孫女也行。最好是雙胞胎，多生幾個也無所謂，反正冕衛(wèi)家養(yǎng)的起。

第六……”

“停一下，老頭。我讓你說想做的事，沒讓你許愿。”江川打斷道。

這次萊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過了很久，他開口說道：“我想死在戰(zhàn)場上。”

話畢，他目光投向江川，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的意味。

江川同樣思考良久，回以一個深邃的眼神，淡淡道：“你這還是在許愿。”

馬車停靠。

拉克絲披著披風(fēng)守候在門口，萊頓的輪椅安放在身旁，周圍站著幾名仆人。

她見到萊頓已平安無事，笑容中閃爍著淚光。

仆人們將萊頓安置在輪椅上，隨后推著他朝住所走去。尼爾斯也很識趣地離開了。

拉克絲的眼淚不爭氣地涌出眼眶。

江川只能用大拇指，見她臉龐上流下一滴，輕輕拭去一滴，不讓淚珠滑落到冰冷的地面。

“大小姐，我此刻身心疲憊至極。如果片刻之后我暫停了手上的動作，不是因為我懶，而是因為我站著睡著了。”

拉克絲側(cè)過臉去，嘟噥著嘴道：“你可以不擦……”

“那我總不能看著你哭而無動于衷吧？”江川說道。

“謝謝你。父親、姑媽和蓋倫哥哥都不在，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救爺爺。”

“我是那老頭的護理師，無論如何，他死也必須死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記住，明天醒來，不要先去找你的姑父。現(xiàn)在，快去休息吧，我感覺我的腦子已經(jīng)無法順暢地轉(zhuǎn)動了。”

江川回到自己的房間。

思索著萊頓的“愿望”，不知不覺間，他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

“嘭。”

強有力的敲門聲。

自聲音初現(xiàn)之時，江川迅疾睜開雙眼，叩門聲還在持續(xù)響起。

光線透過窗沿，射入房中，已是旭日初升。

他幾乎睜不開眼，打開房門，正是蓋倫。

“江川，我都已經(jīng)聽說了。謝謝你救了我的爺爺。”

“大哥，可我覺得你是來折磨我的，我的美夢價值兩千金，你必須賠償我。以后在我睡覺的時候，除非世界末日，否則不要吵醒我。”

江川打著呵欠，關(guān)了房門。

前面好像夢到了拉克絲和娑娜，情節(jié)發(fā)展正是至關(guān)重要的時刻，試試看不能將夢給續(xù)上。

“嘭嘭嘭。”

不知夢境是否得以延續(xù)，反正敲門聲再度響起是確鑿無疑的。

這回是尼爾斯。

江川說道：“希望你有與拯救世界一樣重要的大事需要告訴我。”

“江川先生，首批五名死刑犯已盡數(shù)派出。此外，塔麗夫人前來拜訪，小姐已前去陪同。”

第一件事，事關(guān)自己的小命，比拯救世界重要多了。第二件事，江川覺得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會對自己產(chǎn)生十分不利的負(fù)面影響，也比拯救世界重要。

他立刻就不困了。

花了三分鐘洗澡，在沐浴時順便刷牙洗臉，別看用時極短，絕對保證十分的干凈清爽。

江川在尼爾斯的帶領(lǐng)下，很快就找到了她們二人的所在之處。

遠(yuǎn)遠(yuǎn)看去，拉克絲身著一襲低調(diào)內(nèi)斂的華服，恰到好處地僅顯露出一截纖細(xì)的小腿。她胸前佩戴著江川所送的女神之淚，其上的吊墜鏈與那對精心挑選的耳飾，宛若同一色系的精致成套配飾。

臉上畫著淡雅的妝容，眉宇間流露出的笑容清新脫俗。

反正，江川是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過這種表情。

這一整套的配置，一看就知道是在情急之下得知即將面見江川的母親，找了七八個侍女，隨意地打扮了一下，一點都沒有花心思。

他緩緩走近，雙耳豎立，全神貫注地偷聽。

交談進展得十分順利，塔麗已經(jīng)聊到了“科恩·江川”在三歲時尿床的細(xì)節(jié)。并且答應(yīng)無償贈送拉克絲一份珍貴的禮物——“科恩·江川”嬰兒時期的光屁股照片。

這些都存于江川的記憶之中，盡管理論上與他無關(guān)，但還是沒來由的覺得十分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