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個小時過去。

血液被蒸干的五金牙尸體涼得很快。

狗雜種給他精心刨了一個量身的大坑，將他裹上干凈衣裳放了進去。

堂堂D級強者，如今也不過小小一座墳尖而已。

此時天邊山頭泛起一抹魚肚白。

李鎮坐在低矮的草房屋頂，胸口的傷勢已經結痂脫落，露出新生長出來的皮膚。

他昨晚一直看著狗雜種忙活著給五金牙下葬，皺著眉頭想了整整一夜。

砰、砰、砰。

歪歪扭扭寫著師父二字的木板墓碑前，狗雜種重重扣了三個響頭。

起身后茫然四顧，最終站在李鎮所坐的屋檐下。

也不知是知道自己跑不掉，還是真的像五金牙要求的那般，愿意一生為奴為仆。

“一般來說，我不留亞種活口。”

李鎮沒有起伏的聲音讓狗雜種的身子身子一抖，仍強撐著站直。

啪。

五金牙的狙擊槍被丟了下來，落到他的腳邊。

“拿起槍，從這個位置，打那棵歪脖子樹，打斷了，能活，打不斷，死。”

狗雜種趕緊將目光從槍身上收了回來，順著李鎮指的方向看去。

兩百米外的一棵歪脖子棗樹，樹干被昨晚李鎮擊碎了一半。

被晨風一吹就晃晃悠悠，發出咔咔欲裂的聲響。

“你只有一次機會。”

聽見這句話，狗雜種握槍的手捏得更緊了。

以往師父也有嘗試過讓他練習使用這把元力狙擊，可是不知為何一直呼應不上。

只要元力往里面注入，立馬就會產生一種強烈的排斥令他精神動搖，乃至暈厥過去。

過去師父會等他清醒，現在恐怕不行了。

他真要是暈過去，大概一輩子都再也醒不過來。

巨大的壓力下，狗雜種腦門兒上滲出一層冷汗，心中念叨著師父，引導元力朝槍身中注入。

咚。

果然，如以往一樣，他的腦袋像是被錘子敲擊一般，震得他兩眼發黑。

不行！不能暈厥！

狗雜種猛咬舌尖，屬于異獸那一部分的氣血鼓蕩而起。

以前師父從來都不讓他使用氣血攻擊，但現在卻顧不上那許多了。

呼～

似乎感受到同類的氣息，狙擊突然溫和了下來。

呼應...呼應上了！

狗雜種心中大喜，急忙加快元力注入。

等到槍身膨脹一圈，槍口出現燦爛亮光之后，他便瞄準那棵歪脖子棗樹。

一槍射出。

嗖——

狂風吹過，元力彈擦過棗樹的一半軀干，轟碎一蓬木屑。

搖搖欲墜，卻還未倒。

狗雜種臉色慘然。

咔嚓。

他抬起頭，李鎮舉著一把手槍對準了他。

“別怪我沒給你機會，只怪你自己不中用。”

呼～

一陣強勁的山風吹過，一聲槍響回蕩在村莊里。

狗雜種身子巨顫。

回過神，卻恍然察覺身上沒有痛感，只是褲襠冷颼颼的。

原來是尿了。

沒死？

他抬起頭，李鎮正靜靜地看著他，并朝遠處努了努下頜。

狗雜種順著方向看去。

那棵本就搖搖欲墜的歪脖子棗樹已經攔腰折斷。

是剛才的山風。

一定是師父顯靈...他立刻跪下朝著五金牙的墳頭磕了三下。

“以后，你就是金牙。”

李鎮跳下屋頂，從狗雜種手中拿走元力狙擊，給他重新換了一個名字。

“金牙...”

狗雜種嘴里念叨著。

忽然感覺到鼻子里面留下一股熱流，沿著上巴淌進嘴里。

有點咸，又有點腥。

接著腦袋一陣陣地發昏發沉。

“元力和氣血相沖導致，還不至于死。”

李鎮看了一眼就明白原因。

亞種作為同時攜帶人類和異獸血脈的種族，除了外表特征之外，在進化變強的道路上也有特殊之處。

那便是體內不僅可以提煉出不弱的氣血，同樣也能夠吸收天地間游離的元力。

但是俗話說得好，樣樣通樣樣松，兩個都行那就是兩個都一般，所以在強者數量上，亞種常常是少于異獸和人類的。

隨后便在金牙的胸口連點數下，將他逆行的氣血封住大半。

“跟上。”

說完，他轉身便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嗯...”

氣血倒沖被緩解，金牙的眼目恢復清明，低低應了一聲后就老實跟上。

心中暗想這人倒不是窮兇極惡之輩...

但當看見李鎮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指時，他心中剛升起的一絲好感瞬間全無。

于是目光就看向被李鎮扛在肩上的元力狙擊。

“想要？”

李鎮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問道。

“那是，那是我師父的。”

問出這句話，金牙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可以給你...但不是現在。”

“什么時候？”

“我也不知道。”

“...”

“或許等你什么時候能夠干掉婁藍，救出你娘和你妹妹的時候，我才能給你。”

“這個人很強嗎？我已經F級了。”

“一個無惡不作的廢物而已，但他哥哥是C級，他老爹也是C級，他爺爺是B級...所以你現在還殺不了他。”

“B級！”

金牙發出驚呼聲，他連D級都不敢說有把握，何況是B級。

“也不是沒有辦法。”

李鎮停下腳步，轉過身，輔腦上顯示出一門吸收法——

血液融元法。

“歐羅大區廣為流行的吸收法，吸收自然元力融入血液，很適合你，但是通常沒有亞種會去修煉，你知道為什么嗎？”李鎮問道。

金牙當然知道。

由于沒有人類對于元力的親和力，也沒有異獸天生的強大氣血，亞種修煉血液融元法無異于自尋死路。

但是相應地能在短時間內提升修行的速度，代價則是壽命的快速縮短。

“我愿意。”

聽見金牙的答復，李鎮沒有陰謀得逞的笑意，更無半分痛心疾首的惋惜。

只是將血液融元法的修煉方式告訴給他。

“怪你命不好...”

金牙微微愣住。

他第二次聽見這句話。

師父說時他還不明白，現在卻好像懂了些。

當他跟著李鎮，沿著山道來到一條硝煙味道十足的荒廢公路上，感受著一把死死抵在他腦門兒上的冰冷槍口時，金牙才終于清晰地知道為什么總說自己的命不好。

“長官，這小雜種殺了嘛？”

力爆的眼中充滿了憎惡，只要李鎮點頭，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擊穿這狗雜種的腦袋。

“我要他活，不要他死。”

金牙身體顫抖著，看著李鎮將那個冷冰冰的可怕東西從他的腦門上挪開。

“是！”

力爆只管執行命令。

朦朧中，金牙仰頭望著眼前好像突然變得高大的身影，眼里居然涌出了淚花。

嘴巴一癟，終于忍不住，哇哇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