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緊緊跟好我，考試的成績會對以后分班影響很大。如果分配到菁英班，以后不論是留校還是去殖民地，都能得到極大的幫助。”

洛汐走在前面，領著顧德一路披荊斬棘，穿過莽莽林海。

第二輪測試開始后，所有助教和考官連同列車一起原地消失不見，所有人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從平整的空地，轉移到了崎嶇的山坡上。

穿戴厚重裝甲的人很快就遇到了第一個問題，幾十斤的裝甲壓得人喘不過氣，稍微跑動幾步就感到氣喘吁吁。

考試的要求是殲滅盡可能多的怪物，但首先他們要尋找獵殺目標。

沒有任何文字提示，也絲毫沒有指引，一切都要靠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下車派的人占了很大優勢，他們組織力很強，尤其是在鄭克欽這個擁有領導力天賦的頭目帶領下，很快就組織好隊伍，開始地毯式搜索。

值得一提的是，在顧德他們準備出發前，鄭克欽這人特意找到了他倆。

“二位也是第一輪一起下車的人吧，大家一起走，相互有個照應，應該不錯的吧？”

鄭克欽這人留著利落短發，面相意外的挺和善的，只看外表感覺也是很老實巴交的年輕學生，不超過20歲，完全看不出來這小子帶人奪取了整個車廂的控制權。

顧德低頭一瞅，現在他手中的SKS都升級成了發射6.8mm子彈的M7步槍，四級防護標準的輕量化防彈衣。看樣子是沒少搜刮到高價值物資，有著這種裝備，態度放的還挺真誠的。

顧德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各個穿的還挺像回事的，當初拉他上車的那哥們兒，甚至起了一身完全防爆防刺的水冷式戰斗工兵套裝，見到顧德還跟他揮手打招呼。

“哦，我知道你們——”

顧德剛想開口，一旁的洛汐直接開口道：“不要。”

她抱著胳膊，冷淡地說道：“你也聽到他的天賦了，我倆的武器也都是近戰的冷兵器，能力也不適合團隊合作，跟著你們恐怕連擊殺分都撈不到。”

鄭克欽一愣，這個理由倒是很合適，他的隊伍全是槍手和盾兵，顧德和洛汐倆人看起來連槍都沒配備，跟著他混……確實搶人頭不一定搶得過他們。

“哎呀，我沒想到還有這個問題。”鄭克欽一拍腦袋笑了笑：“我光想著，大家都是同一批下車的人，經歷了第一輪的事情，都不太容易。是我考慮不周了。”

“謝謝你的好意。”顧德趕緊出來說道：“沒辦法，這關完全看擊殺數，不然的話，我們肯定愿意跟你走的。”

“嗯，我理解，那么祝你們二位好運，順利過關。”

鄭克欽沒有撈到好處，別的要組隊的人見狀，除了一兩個不死心的厚著臉皮找上來被洛汐毫不客氣拒絕掉。其他人則散的散，跑的跑，小團體獨狼各尋出路。

這片原始森林面積很大，要在倆小時里搜索完顯然是不現實的。

洛汐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一開始就帶著他往山上繼續爬。一些心里沒數的人，看到有著三重S級別天賦的人選擇這邊走，索性也屁顛屁顛跟了上來。

洛汐倒也不在意這些，她就是這種人，對于自己的目標勢在必得。

在越過了一片池塘后，不少人扛不住了，這一路上實在太安逸，什么動靜都沒有，干脆到河邊看看風景，休息了一下。

比起來在荒漠里啃沙子的第一關，第二關的原始森林，池塘綠樹，顯然讓人舒服很多。很多人甚至忘記了自己還處于考試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嬉鬧玩耍起來。

“真虧他們笑得出來啊。”顧德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感嘆道：“似乎他們也不是很在乎分班來著的。”

“分班就是在分流，你也聽到剛剛那些助教們的對話了吧？在學校里，很多東西都是要用學分兌換的，如果只是混日子的話，學分肯定不夠用，很多人到最后說不定連畢業都做不到。”洛汐不以為意。

“那不就是連返回現實都困難了嗎？”顧德皺眉，表示不解：“既強調學院資源緊張，需要學生自己拿學分兌換，又說學生混日子畢不了業，留在學校不是只會把米吃貴嗎？”

“無人在意……你也該發現了吧，除了我們這樣的校友家屬，很多人完全是根本不具備任何素質，連天賦都沒有的人也會被強行拉到學校里。”洛汐說道。

“是啊——所以，你說學院圖什么？作為培養殖民者的學校，我覺得，學院至少還是有點精英意識的吧。”顧德吐槽。

“恰恰是因為精英們不會去做某些事情，才需要這些學生們。”

洛汐說：“原因就這么簡單：實力出眾、成績優秀的菁英班學生，他們的時間肯定是更愿意投入在社交、學習、研究和鍛煉實力上，根本沒空去勞動和生產學校需要的物資——你總不可能指望，這種動不動涉及到魔法、槍械、武技、煉金科技的學校，會直接從社會層面招募工人吧？”

她屈起指頭，算了一下：“光是我們這一考場就有近一百人，哪怕只有一半人通過測試留下來，那么就是五十多個學生，假如有十個考場，我們算一個學院，一年入學500人，要給他們建宿舍、食堂、教學設備、圖書館、靶場就已經是不小的費用了。”

“不算魔法這些，只考慮槍械射擊和運動場，最保守計算的話，一個學院的學生，比外面的普通高校生成本還要高上近30倍，學校又沒有學費，只靠聯邦撥款又不太可能，哪個政府也不可能會愿意承擔這么高的費用的——那么到時候，肯定會有學生處于自己的考量，去承擔起一些空缺的生態位。”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明白了。考試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招募廉價好用的大學生嘛。”顧德恍然：“這學校還真就是個小社會。空缺的部分全部讓學生自己補上去。”

“大概是這么個意思。”

洛汐說道：“比起來另批預算經費的復雜，從一年級開始，入學分班分流，讓優秀的人才能夠專心脫產學習成為合格的殖民者，而讓普通的學生長期處于一種溫飽線上的狀態，為了基本的謀生，他們也得去在學校中自尋出路，打工、擺攤、創業？無外乎給校園內的師生群體服務這些。”

“這樣不會顯得不公平嗎？”顧德問道：“沒天賦的學生如果努努力，即便前期比較吃虧，但靠著后期學習，未來也應該能夠成為不差的殖民者吧？”

“真遺憾，那種公平只存在于現實世界的做題家中的顱內幻想里——你都來殖民了，還談什么人人平等，就是平等，也分三六九等。”洛汐撥開樹叢，說道：“何況成為殖民者，未必對于一心混吃等死，沒有雄心壯志的人來說是好事，異世界可比現在這里危險多了。”

“說得好像你去過一樣。”顧德調侃道。

“嗯。”洛汐點頭。

“……‘嗯’是什么意思？你真去過！”顧德驚訝。

“很小的時候，家里人帶著我越過那扇門，去往異世界短暫巡游了一圈。”

洛汐說：“雖然只是看了沒多少，但是自那之后，我就對異界產生了想法，我想要成為一名異世界的殖民者，早晚有一天，我想親自踏上那片土地，去看看那里最真實的樣子。”

“真羨慕啊，我家里人——呃，我家里沒人。”

顧德聳聳肩：“我父母從來沒有管過我，也沒有帶我去過家里二層樓以外的地方，十幾年來都沒有給我寫過信，除了打錢什么也不會，哪怕通貨膨脹，也只顧發過來現金。”

洛汐轉頭看了一眼顧德：“你這是，生氣么了？沒想到你還挺在意家庭的……還是我太唐突了嗎？”

“沒有生氣，你也不必在意。只是有點感慨而已。”

顧德會心一笑，回憶起往事，說道：“其實也不是沒有出去過啦，后來我姑姑姑父也帶我和表妹出去玩過。”

“喔哦。”洛汐驚訝：“你還有妹妹？她肯定很喜歡你吧。”

“那會兒我們感情挺好的，她特別不老實，去湖邊的灘頭挖沙子玩，她會故意把我和朋友壘砌的城堡一屁股坐塌，然后就原地大哭，嚎啕聲把姑姑姑父引過來。”

“我姑姑是個強勢的婦女，讓女兒跟了她姓，在家里掌控雷電，呼風喚雨的，不論事實怎么樣，上來就會訓斥我，要么就是給我上價值觀：‘你一個爺們兒，讓讓女生怎么了？’。”

“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有親人在，總歸是好事吧。”洛汐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追問道：“那你妹，后來怎么樣了？她知道你選擇來殖民者學院受苦，肯定很傷心吧。”

顧德頷首：“她不久前去世了。”

“節哀。”洛汐低頭道。“也是，如果身邊還有牽掛，我也不會踏上這條路了。”

“你也要講故事？”顧德摸了摸下巴。

“我沒什么可講的。看我這副打扮模樣就知道了”洛汐說著，向前小跑出去兩步，在顧德面前轉了半圈，說道：“我跟你說過，等你真的了解我之后就會發現，我沒那么復雜的心思，不論是經歷還是身份，都很普通。”

顧德調侃：“普通人，會一腳把異化的怪物踢上天花板當場暴斃嗎？”

“這還算好吧，普通人多練練看，也不是做不到。”洛汐淡然：“我身邊的人反正都做到了，你肯定也可以的，只是你沒有受過訓練而已。”

“真的？”顧德挑了挑眉。

“騙你的。就算是在那群人當中，我也屬于天賦異稟的了。”洛汐看向前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這個時候你肯定在想，我的家里人肯定很有權勢，要么就是學校的高級校友，所以才會是被主任點名嘲諷。”

被看出心里所想，顧德聳聳肩，攤手道：“畢竟你可是三重S級天賦？這是跟血統和才能有關系吧？”

“那，誰知道呢。我的父母都挺普通的。至少是在我們成長居住的環境里，打我記事起，他們除了在給我過生日和信念的時候，就沒有一天是快樂的。”

洛汐毫不掩飾地說道：“他們都是挺普通的人，當年僥幸撿漏，進了名列前茅的分院，因此出來混了不錯的工作。但是越到后面，他們自身所具備的實力，卻難以擔得起他們的工作、地位所需求的技能素養。”

“人類這東西，只要清醒了，就會越來越痛苦，他們也是一樣，發現自己不斷積累犯下的錯誤，實際上都來自于天賦和才能的德不配位后，自然感到很失落，卻因為薪水和待遇不肯撒手，只能逐漸一步步地，走向淪陷……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抱歉。”顧德遺憾道：“節哀。”

“哦，他們沒死，只是擺爛不上班，天天窩在老家，出門就是喝啤酒和打牌，家里雖然說不上死氣沉沉的，但也長期感覺到僵化和無趣。”

洛汐搖搖頭，說道：“如果當初他們早點撒手，我們應該過得還算滋潤……不過我依舊會來這里。”

“為什么？”顧德詫異：“你想成為殖民者嗎？你看起來不像是……”

“你想說，我看起來還挺高冷三無的，應該對標的動畫片里那種冰山美人，無欲無求清凈寡淡，一看就是那種：戰術的、若即若離的、缺少人疼愛的、原生家庭有問題的、離家出走的。要是換一身黑的，就會跟個年少喪偶的寡婦嗎？”洛汐說道。

“……還真是。”顧德撓了撓后腦勺：“你把我的話都說了，感覺不太符合你這人設，你這畫風啊。”

“外表是父母給的，性格是我自己養成的。我其實挺單純的。”

洛汐說道：“你就好像你的名字一樣——顧德，GOOD，看起來也挺陽光磊落的，誰知道居然是個罪犯呢。”

“那你覺得我犯了什么罪呢？”

“我要是說，”洛汐背著手道：“我不相信你是個罪人呢？”

山林之間不時響起一陣槍聲，聽密集程度，像是鄭克欽帶的那幫人。

“他們接敵了。”顧德看了一眼山腰的位置：“槍聲還挺密集的，挺激烈啊。”

“我們也快找到了。”洛汐沒有解釋緣由。

“我想成為最頂級的殖民者，給那種無聊麻木的生活多增添一點樂趣。”

“你的樂趣還真小眾。”

“如果不是為了這一點，作為校友家屬享受福利待遇就好了。當然是為了，最高級別的總督啊。”

說到這里，她轉頭反問顧德：“你呢？我從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發現了——你的信封里，不止是一張學生證，還有什么呢？”

“沒什么特別的，我都沒仔細看，大概是我父母留下的明信片吧？”

顧德聳聳肩：

“我進入學院的理由比你的還簡單，這所學院是我父母待過的地方，所以我想啊，就沿著他們過去的軌跡，一路走下去，說不定啊，走著走著，路上就看見他們倆了，對我招呼手：‘誒，我的兒子’、‘小德啊，你看你都餓瘦了’……”

“你這語氣倒不像演的。”洛汐點頭：“那我明白了，一定會帶你去菁英班的。”

“那倒是無所謂了，我只要能進去，問一問我父母的當年的熟人老師——要么其他認識的人也可以。”

“沒事，都一樣。”洛汐認真地說：“既然拿了你的資源，我自然會對你負責到底。”

“我其實，也沒那么弱小。”顧德嘀咕了一句。

“你，天賦差，學分少，還浪費了15學分買了件破衣服。”洛汐自信道：“你只管在后面躺好了，我一定帶你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