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獅城的兄弟姐妹們，我想死你們了，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冒險王阿倫！”
“首先讓我們看看今日行情——”
“在市中心公司廣場爆炸案后，淡馬錫生物技術的氣象武器也跟著亮相，打算故技重施，掀起暴雨壓下反抗的聲音，可誰也沒想到，這場恐怖襲擊最后會以一個名叫Z的暴徒揚名而收尾。”
“我的天，看看獅城新聞縱隊的報道稿：不明恐怖分子襲擊了淡馬錫生物技術公司已展開的氣象武器，使其從百米高空墜入大廈能源核心區，現場爆發三級殉爆，沖擊波半徑達1.2公里！公司廣場地標建筑及十七家跨國企業區域總部已徹底焚毀！損失達8700萬歐元！牛逼了家人們，你就是讓荒坂三郎還他也肉疼啊。”
“當天淡馬錫生物技術股價下跌17.5%，全周跌幅超過45%，沒什么好說的，記得叫你的理財顧問拋掉。”
“但這些，這些都不是我們關注的，最重要的是七月份的本周牛股總結！！”
“荒坂的草薙刃系列摩托生產量上漲超過122%，軍用科技因為斯安威斯坦義體的強大表現力，由原來的每股14.4歐元上漲到28.6歐，而且還在持續上漲，滿街全是賣背后紋身，豎領發光風衣的二手販子，盜版批發商迎來了他們今年衣服的sugar daddy，我看如果Z還活著，它們都得給Z嘿嘿嘿。”
“這一次真不一樣了，我的生理心理各屬不同性別的兄弟姐妹們，我強烈推薦你們購買康陶公司新推出的概念股——強防曬防護塑形系列，千萬別猶豫，開盤后就買！這次，是你唯一一次戰勝南下歐洲資金的機會！！”
……
“歡迎收聽今天的全亞新聞臺播報，我是主持人奇衡三。”
“一周前發生的慘絕人寰的公司廣場襲擊案如今已正式落下帷幕，荒坂與康陶的快速反應部隊已從廢墟周邊撤離，簽署了新的《公司資產保護公約》，據雙方發言人宣稱，此次事件由公司廣場襲擊轉變為氣象武器墜毀的災難，主要的關鍵點，便是淡馬錫生物技術在沒有通知眾托拉斯議事會的前提下貿然啟用氣象武器，才導致恐怖分子Z得以趁隙造成了更大的財產損失和人員傷亡，目前，雙方公司正組織眾托拉斯議事會成員采取對淡馬錫生物技術的權力訴訟……”
“這場災難性的意外或將重塑整個東南亞的公司權力格局。”
……
“這里是獅城新聞縱隊，據最新消息，淡馬錫生物技術發言人宣稱，恐怖分子Z是利用了未知駭客技術癱瘓安防系統，這似乎與荒坂最新推出的概念型relic芯片具有異曲同工之妙，并且，在恐怖襲擊中出現的草薙刃摩托，義體金剛，鋼鬃重型攻堅外骨骼皆為各大公司管制的戰略級武裝，為何會憑空出現在市中心也引人深思。”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襲擊精準摧毀了淡馬錫生物技術即將交付軍用科技的生物植入體樣本，恐怖分子Z疑似來自更深的陰謀，業內普遍認為這或是針對東南亞眾托拉斯議事會控制聯盟的威懾行動，淡馬錫生物技術發言人呼吁，不要內斗，要團結一致對抗歐洲資本。”
……
“獨家記者揭秘，氣象武器的殘墟中竟只找到四具淡馬錫飛行員生物體特征，Z竟然還活著！他到底去了哪里？”
“歡迎收聽新獅城音樂電臺，下面讓我們收聽由這位Z的大英警察我學歷的聽眾為Z點的一首歌《see you again》，祝他早日登上天國迎娶七十二個處女。”
“歡迎收看雨城天氣預報，我操他媽的，二十五年了，新獅城終于有除了陰天，雨，小雨，中雨，大雨，暴雨以外的天氣了，現在，請容我帶著欣喜的心情為您播報今天的天氣，新獅城，紫外線燒傷級晴，二級輻射塵，四級風，請要出門的觀眾們做好防曬和防輻措施，避免患癌……”
……
銀發的駭客少女癱在沙發上，胡亂的切換著各個新聞頻道，只有聽到獨家記者揭秘那條時才稍微停了幾分鐘，而后發現是掛羊頭賣狗肉之后就關閉了電視，閉上眼睛，把頭靠在靠枕上不動了。
嗡嗡嗡嗡！！！
就連茶幾上的太陽鐘不識趣的開始亂叫，特洛伊也懶得去管，引得羅茜都從樓上走了下來。
“怎么了？瑞莉。”
“煩！”特洛伊倒在沙發上裝死，半天才睜開眼睛。
眼前的羅茜從頭到腳蒙好了各色防曬措施，正站在原地看著她。
“你要出去？”她悶聲問道。
“不，是我們要出去，你忘了之前答應莫托利的了，在去泛亞之前，我們得去給他的新書慶祝會捧場。”
“該死，我忘了，也是稀奇，他一個中間人出什么書，是不是要蹭Z死了的熱度啊！！”特洛伊張牙舞爪的從沙發上起身看著羅茜。
“是麗翠雇傭他去寫的，是宣傳酒水的推銷書，它們的生意不知為何正在呈波幅式下降，因此能挽回一些就挽回一些，應該就是這么想的，這是我們留在新獅城的最后幾天了，康陶和荒坂的戰爭態勢越來越頻繁，據說已經開始逼迫眾托拉斯議事會的成員公司開始站隊，莫托利說，再過一段時間，港口興許又要封了。”
“一方面還要問問去泛亞的安排，一方面，就當是做個告別吧。”羅茜挽了挽頭發，把另一套防曬套裝放在特洛伊面前。
“唉，好吧。”
戰友情雖然微薄，但畢竟多多少少還存在一點，數據刀在手，特洛伊不怕別人會趁著這個機會搗什么鬼。
換好套裝，二人直接乘坐戰斗出租車趕往麗翠酒吧。
太陽從未如此毒辣的炙烤著新獅城的地面，路邊小販們已經開始用錫箔護板架設移動車輛，但那樣更顯得人群里的他們像燒烤攤上烤著的錫紙脆骨，錫紙金針菇，錫紙惠靈頓牛排什么的。
走過兩條街，戰斗出租車遇上一陣熙熙攘攘的人流，只能從旁邊的人行道臨時開了過去。
“什么情況？”特洛伊問了一嘴，好奇的探出頭去。
“有人在抗議。”羅茜指了指人流，他們此刻正高舉著大大的抗議牌。
手工的抗議牌以鮮紅為底，上面涂了一個不知是誰的風衣背影，大大的英文字體寫著：
Z is right here！
人潮向前奔涌，在熱浪蒸騰的街道上，匯入了一片模糊而洶涌的潮水中，漸漸遠去。
二人面面相覷，都帶著點茫然的笑了。
……
到達麗翠時，正是下午兩點多最熱的時候，走進麗翠那冰鎮的空氣里，這才算是活過來了。
而后，自有機械侍者帶二人前往已經被包下了一整層的慶祝現場。
一進門，舞池已經打開，迪斯科燈球滴溜溜的在空中閃光，大麥克在里面摟著女郎跳的如魚得水，阿爾喬姆則在一旁的小桌上端著酒杯自飲，和幾個夜游神打扮的人在玩牌。
“來了？roxy，Troy，這邊坐，再來兩杯“終結者Z”。”
莫托利的大金膀子晃的嚇人，露出了豪爽的笑容，周圍有男有女，都在舉杯聽著他說話，有人讓開位置讓二女就座。
“歡迎參加《雨城品酒指南》的首發慶祝會啊，這是麗翠學著夜之城的來生，給我們新獅城的傳奇調的第一杯酒，它有兩個名字，相信Z還活著的人，叫它終結者Z，覺得他已經死了的，叫它余燼。”
“你們覺得怎么樣。”
兩杯分層的酒被端在二人面前，下層紫黑，上層焰紅，杯口還蘸上了粗鹽與黑胡椒混合的灰燼邊，插著燒焦的橘皮。
“表演一下，朗姆洛！”莫托利又喊了一嗓子。
酒保聳了聳肩笑道。
“如果你相信Z還活著，那就……你的終結者Z，希望他還在某處終結著什么；如果你覺得他死了，那就……你的余燼，敬那場燒穿天際的火焰，我個人感覺還是挺時髦的，希望大家多點點它，也讓我有機會多說幾次。”
周遭人一邊鼓掌一邊起哄，哄堂大笑。
特洛伊把玩著數據刀，抿了一口酒液。
冰爽，辛辣，隨著飲用，又有一種濃郁的焦糖風味和更深的酒勁傳來，鹽邊帶來咸鮮，偶爾沾到的黑胡椒帶來一絲刺激，直到酒液離開口腔，一股苦烈才翻涌上來，像爆炸一般在味蕾回蕩。
喝完這一杯“終結者Z”特洛伊的眼淚都要被辣出來了，卻還是眨巴眨巴眼睛沖著莫托利發問。
“怎么調出來的？”
“商業機密，小姐，你看我的書就知道了，給麗翠也賺點小費。”
莫托利裝神弄鬼，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遞給特洛伊一本塑頁的實體書，正是那本《雨城品酒指南》。
“切！”特洛伊懶得理他，沖著莫托利做了個鬼臉，就擠開一名和阿爾喬姆打牌的夜游神，湊了局撲克，到另一邊玩牌去了。
“金田智也呢？”羅茜端著酒杯小口抿著。
“他去公司做大事了，我們漸行漸遠，不過本來大概也就是這樣，我想他還念了一點情分，沒有在Z走的當月就翻臉動手。”
莫托利撇了個眼神，周圍的人也散開，自己去舞池里玩耍。
“不過你們放心，去泛亞的事情不會打折扣，這是共識，就這周六，我們從九龍穿過去，那里盛行流竄AI，常年為走線的人提供庇護，之后身份的事情也是那群AI和政府交涉來，你們可以提前想想在哪個省份安家了。”
“你真的不走？荒坂和康陶現在對新獅城虎視眈眈，這里隨時都可能被絞進暴風雨里。”
羅茜看了一眼莫托利，這人事到臨頭還想著出書，可謂相當沒有危機感了。
“你不能只在新獅城安全的時候才愛它，我在這兒自然有事情要辦，如果我也跑路了，那至少得有上千人吃不上飯，你信嗎？”莫托利反問道，他的神情難得的正色起來，從吧臺上遞來一張金錢芯片。
“Z留下來的錢，這幾天我已經洗完了，好好生活。”
“謝謝你，老莫。”羅茜接過芯片道謝。
“也許我們應該謝謝Z，沒有他，我們也許會在暴雨里變成怪物，只能仰望著淡馬錫生物技術的大廈矗立在那兒，好像一萬年前就在，一萬年后也在一樣。”
“感謝他讓我們看見了新獅城的陽光，雖然他媽的能讓人皮膚曬傷，但這就是改變，總有些什么讓你產生奔頭，活著有奔頭就是好事兒。”
莫托利露出笑容，緊接著起身對著整層麗翠酒吧的人大吼一聲。
“今晚全場消費由我老莫買單，所有人都來一杯終結者Z，every body舉起你們的酒杯！”
“敬傳奇。”他大喊道。
“敬自由。”大麥克舉起酒杯，點上雪茄。
“敬抗爭。”阿爾喬姆難得露出一個笑容。
“敬陽光。”羅茜的杯底還剩下些酒液未盡。
“還有愛！”特洛伊叫嚷著補充道。
“敬終結者Z！！”所有人都大聲叫著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每個人都抬起了頭，半空中懸掛著的迪斯科燈球里耀眼的彩光在每個人的眸子里閃爍。
有人享受著毒辣但不潮濕的天氣，有人沉醉于已經好久未體驗過的純粹的為了一個信念的伸張而快樂，有的人覺得新獅城的日子依舊照例，現在的慶祝很難說不是另一種形式的享樂，而有的人則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
還有的人，更多的色彩似乎從他們的眸子里點燃了。
多年以后，當他們中的幸存者，傭兵，中間人，傳奇回顧著自己經歷時，他們總能想起那個在麗翠度過的下午。
當時，他們第一次在麗翠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聽到了傳奇這個字眼，聽到了一個以后必將和新獅城的陽光捆綁在一起的人名。
Z。
由此，一段全新的歷程開始了。
……
“結果，莫托利還是沒告訴我那酒是怎么調出來的，等咱們到了泛亞之后又不能去麗翠和來生，那本書我也沒拿。”
特洛伊氣鼓鼓的坐在戰斗出租車后座抱怨著。
“我拿回來了，喏，給你。”
羅茜把那本特洛伊落在吧臺的塑頁書重新遞回了她，轉而望向窗外看的出神——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但大街上還能看到零零散散的，舉著手工抗議牌的人群。
“我倒要看看莫托利在賣什么關子。”
特洛伊心里想著，翻開了那本塑頁書。
……
寫在前面
Z走了一周之后，我發現人們不太愿意喝酒了，原因千奇百怪，有的人覺得，是太陽重新升起來了，帶動了各種人積極生活的想法，大家都忙著打工所以沒時間喝酒了，他對面的人破口大罵，這太陽毒辣的老子想死，還不如下雨呢，很快兩個人帶著他們的朋友在麗翠外面來了一場群架，互相對罵對方的戶口本，但卻繞過了Z這個字眼，我問了一下，他們說Z這次干的比較牛逼，擁有一周免噴權。
我是個經常窩在麗翠的酒鬼，我其實對酒這件事挺感興趣的，而且我比較閑，所以這次我打算把采樣擴大到上上下下。
收尸隊的老喬恩，老主顧了，以前每晚雷打不動兩杯廉價威士忌，現在只能點一杯冰水坐一晚上。
“省點錢”他說“街頭的賽博行者們最近火氣大，抗議隊伍三天兩頭響槍，活兒少了，錢不好掙。”他粗大的手指敲著水杯，我看得出，他不是不想喝，是怕喝了，明天躲不過可能會出現的子彈。
在巷子里，我看見一群小子圍著光頭強尼的酒精勾兌攤，以前他們喝酒如灌水，現在人手一瓶勾兌的真色素。
一個黃毛小子抹了把汗，脖子后面新紋了個潦草的“Z”“操蛋的太陽，曬得人發昏，喝那破玩意兒更暈，強尼，你這破攤兒什么時候裝個遮陽板？”強尼啐了一口：“遮陽板？老子還想裝空調呢！錢呢？Z能給我變出來？”沒人接話，空氣也黏糊糊的。
為了樣本的真實性，我甚至嘗試去了一趟市中心。
幾個穿著廉價西裝，一看就是底層文員的家伙，以前午休溜出來偷偷喝兩杯合成啤酒，現在？只能捧著合成咖啡，在索菲利亞咖啡館里等著找工作。
一個戴眼鏡的壓低聲音“十六樓，我原來的工位現在值8700萬歐了。”他干笑兩聲，咖啡杯捏得死緊。另一個接口：“淡馬錫倒了血霉活該！可我們他媽去哪兒？”他們沒喝咖啡，怕喝完被侍者機器人攆走。
陽光刺眼，新獅城像剛被從水里撈出來，又猛地塞進了烤箱，大家都有點茫然。
有人覺得是希望，忙著去抓。
有人覺得是懲罰，縮在陰影里舔傷口。
還有人，像我，只是看著，想從杯子里看出點門道。
Z把天捅了個窟窿，陽光是照進來了。
可接下來呢？
鬼知道。
這大概是個新時代，我是個酒鬼，無權為它做注解，但是我和這位新晉傳奇打過交道。
也許這杯“余燼”就是答案，它就在那兒，又苦又烈，喝不喝，隨你。
反正這書，麗翠是付了錢的。我總得寫點什么。
那就寫酒本身吧。
……
【終結者Z/余燼】
一杯優質伏特加，加冰塊，放藍柑糖漿，龍舌蘭，黑朗姆酒和焦糖氣泡水，搖晃完配紅石榴糖漿。
如果你想要點儀式感，還可以杯口抹一圈蘸上粗鹽與黑胡椒混合的灰燼邊，插上一塊燒焦的橘皮，這樣可能不會讓酒更好喝，但是會更貴一點。
如果得到紅黑色分層的酒水，說明你成功了。
接下來進入最后一步。
來點肆意妄為，來點不計后果的決絕和膽量，來點萬眾敬仰和歡呼！
最后，一口氣悶了它！
感謝你訂閱《雨城品酒指南》的第一期，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期。
向陽光致敬，向Z致敬。
有緣再見。
……
“Roxy，等到了泛亞，我給你調酒喝吧。”特洛伊合上實體書，忽然道。
“好啊。”羅茜點頭。
日落將至，太陽被淡黃色的云遮住，濾下的橘光照在新獅城，像電影離場時亮起的大燈，戰斗出租車就這樣朝著家的方向一路開去，消失在城市的地平線盡頭。
而那些高樓背后的陰影，伴隨著已無陰云過濾的輻射風吹蕩，終將緩慢地溶解在更深的，未知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