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個斯安威斯坦使用者的殘影在整個酒吧的殘墟中糾纏。

趙陽單手摟著特洛伊，螳螂刀從小臂中彈出，格開強磁伸縮劍刃，一腳踹在另一名手持電擊錘的大漢腹部，將其蹬的撞塌一片桌椅，倒飛出去。

然而大家都是斯安威斯坦使用者，一時之間，速度難分上下，兩名大漢輪番進攻，一者敗，則一者復回，打的趙陽左支右拙。

遠處一名傭兵試著探頭，手中的時雨沖鋒槍猛地朝著三人開火，子彈劃破空氣，但在斯安威斯坦使用者眼中慢如懸石，三人甚至不用刻意去躲，打斗中已經能隨時規避。

但看著那臉上緩慢轉出驚恐之色的傭兵，趙陽忽然眼前一亮。

他身如陀螺擰轉，勁隨身走，腳尖一挑，將地上倒塌的掛燈大梁掀了起來，翻身直踹，兩百多斤的掛燈橫梁瞬間帶著呼嘯風聲砸退二人，待二人規避后回到加速狀態，重整攻勢時，趙陽卻如一團行走的颶風殺入正在混戰的傭兵之中。

二人對視一眼，緊跟著一并殺入戰團。

砰！

那些驚恐的傭兵表情還來不及反應，槍口已經本能對準眼前的殘影，各色動力，各種型號的子彈分別朝著三人射來。

兩名大漢絲毫未把這些攻勢放在心上，只專注尋找趙陽的蹤影。

一顆滾珠霰彈擦過大漢的鬢角，不過，專家已經算好核心距離，這一槍只能徒勞無功……

如果，不看悄然出現的那只黑鋼般堅實，已經摸到大漢頸邊的那只義手的話。

在剎那間，宛如一道黑色閃電，那只義手拽頸，叩進血肉，拖著大漢的腦袋直直撞在那顆滾珠霰彈上！！

轟！！！！

火光暴烈的滾動在空氣中，炸出大漢鋼鐵色澤的顱骨，粉紅血肉碎的到處都是。

另一名大漢手中強磁伸縮劍刃一展，帶著噼啪作響的電流直取獰笑著的趙陽脖頸，劍尖帶出刺耳嗡鳴。

“特洛伊！！”

趙陽在通訊中高喝一聲，他懷里的特洛伊緩慢的露出頭來，義眼一動，片片血紅色的數據流從異色瞳中籠罩，死死刺入大漢全身的義體，爆出片片火花。

一重又一重的嵌套魔偶好似技術上的天塹，逼的大漢只能快速重啟自身ice。

“抓緊我。”

他說著，松開了摟著特洛伊的手，少女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死死的抱住他的后背，那只手終于空出來了。

在這湛藍色的，時流減緩的加速時空里，趙陽眼中黑焰一閃而逝，拳腕一翻，鋼鐵的義手猛地抓住了露出顱骨的大漢后腦。

在趙陽還在遼東學藝，并未因年少輕狂而誤入造假團伙時，每當練完當日的雕工維尺，他就喜歡坐下來去玩一些能讓自己放開心神的東西。

而其中他最熟稔的街機游戲kof（拳皇）里，有一個趙陽相當屬意的角色，盧卡爾，因其招式的特殊性被人稱之為搬運大師，動作暴虐而犀利。

而今天，是時候完成這場血腥致敬了。

大臂，小臂，手腕，指掌，此刻力從核心起連成一線，液壓聲與機械聲同時發出聲響，爆發出沛然大力，隨著趙陽邁步奔跑，猛地把大漢整個人抄起在空中強行拖曳！

霰彈，撞！

機槍彈，撞！

手雷，撞！

承重墻，撞！

傭兵，酒客，刀客，駭客，撞撞撞撞撞！

殺殺殺殺殺殺，通通殺光！！

斯安威斯坦喚醒的兇暴的殺戮欲望此刻盡數釋放！

大漢被拖曳著摩擦蹂躪施虐，繞著半個酒吧撞了一圈，到達終點時被趙陽單手按進承重柱內，螳螂刀刃赤紅色的鋒芒一閃而逝，當場切成兩半。

嗡！

趙陽微微偏頭，躲開這位完成重啟，手持著強磁伸縮劍刃攻來，在場唯二存活的斯安威斯坦使用者。

那僅存的大漢雙眼充血，狂怒驅動。手腕一抖，伸縮劍刃毒蛇般回縮、再刺！劍尖強磁炸出紊亂電蛇，直指趙陽心窩。

霎時間！男人上甩雙臂，赤紅色的熱熔螳螂刀立刻如獠牙反收，交叉的絞架住刺來的幽藍劍刃。

刺啦——！！！

刺耳爆鳴！赤芒與藍電死磕！

螳螂刀連帶趙陽雙臂都被壓下半寸，幽藍色劍刃肉眼可見的赤紅，軟化著，卻仍如泰山壓頂般朝著趙陽劈來！

“撒手！”趙陽暴喝，雙臂液壓極限爆發！螳螂刀如燒紅鐵鉗，咬住熔劍，絞！扯！

大漢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傳來，虎口劇震，強磁伸縮劍刃只差一丁點距離就能切中趙陽胸口，可就是再也沒法繼續砍下去，一點點被螳螂刀咬死，偏斜。

他看到那個抱著男人脖頸的嬌小的身影，在未加速的情況下轉頭緩緩看向了自己。

完了。

大漢想到。

駭客少女的異色瞳正死盯大漢后頸接口，血紅數據流如瀑布般從瞳孔中沖刷。

［突觸熔斷已上傳］

大漢身形驟僵！全身火花爆閃！動作遲滯了一瞬間——在斯安威斯坦的世界，這已是永恒。

趙陽眼中殺意沸騰！旋身！離心力帶動右臂螳螂刀！赤紅死鐮自下而上，刁鉆撩斬！

嗤——噗！！！

高溫熔鐵切肉斷骨，汽化了血肉組織！在肋下的護甲處撕開焦黑翻卷的巨口，透過撕裂傷，甚至能看到他內部熔融金屬和焦糊線路的慘狀！

“呃啊——！”大漢發出非人的慘嚎，劇痛和義體失控讓他徹底失去了平衡。

但趙陽這臺裝載了斯安威斯坦的殺戮機器已經全速運轉，哪里還能停的下來？

腳步不停，他屈膝前弓間，左臂螳螂刀如毒蝎尾刺般跟進，赤芒瞬間貫入大漢咽喉，帶出一蓬被高溫瞬間灼熱的血霧！

大漢的慘嚎戛然而止，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死蛇般軟倒，趙陽冷酷地抽刀，滾燙的刀身在空氣中拉出一道赤紅的殘影，甩落熔滴與焦塊。

回蕩在周圍，激烈的個人solo吉他曲滑了一個漂亮的尾音，俏皮的順勢收音。

尸體沉重地砸落在地，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彌漫在充斥著硝煙與金屬碎片的茶壺酒吧中。

……

嗡轟，咚咚咚，嗡——！

退出斯安威斯坦的那一刻，趙陽感覺世界從高速運轉的精密齒輪，又變回了一鍋黏稠、遲滯的瀝青。

時間膨脹的湛藍色視界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現實粗暴的、帶著硝煙和血腥味的沖擊。

失重感如同巨錘砸中胸口。趙陽感覺自己的內臟，不，是整個存在，都在這突如其來的“減速”中被狠狠向后拋擲，又重重摔回軀殼，腳下堅實的地面仿佛變成了棉花，差一點讓他摔了一個踉蹌。

耳鳴尖銳地占據了一切。那不是單一的蜂鳴，還有血液在身體里洶涌澎湃的潮汐聲，每次細微移動時關節的摩擦聲，無數身體內部細小的噪音撕扯著他的神經，淹沒了酒吧里真實的自然音，將他隔絕在一個只有痛苦回響的孤島里。

思維，在模糊，在停滯。

前一秒還在高速計算對手軌跡、規劃殺戮路徑的大腦，此刻如同被強行斷電的超級計算機，意識只剩下混沌的空白。

我是誰？我在哪？剛剛做了什么？

這些最基本的問題都找不到答案。只有一種純粹、原始的疲憊和無處不在的神經劇痛，像冰冷的鐵水一樣灌滿了他的顱腔。

每一次超限使用斯安威斯坦，都是對神經系統的酷刑，而連續高強度使用，尤其是延遲超限后的驟然退出，帶來的反噬更是兇險。趙陽能清晰地感覺到，連接后頸接口和脊椎的神經束像是被燒紅的烙鐵反復燙過，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太陽穴處血管突突的、幾乎要炸裂的脹痛。

他粗重地喘息著，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和燒焦皮肉的糊味涌上鼻腔，冷汗瞬間浸透了戰斗服的內襯，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與體內因超頻過載產生的灼熱形成詭異的對比。

“……”他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氣流摩擦的嘶嘶聲。

堅持不了多久了。

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都好像在抵抗著鋼鐵的部件，準備隨時造反，撕裂名為自我的意識。

人的理論堅持和實際堅持還是相差太大了，再這么頻繁的使用斯安威斯坦，恐怕十五天都撐不過去。

說不定哪一次使用斯安威斯坦，就是這根緊繃的生命之弦徹底崩斷的時刻。

“Z，Z！！Z！！！”

耳邊傳來特洛伊焦急的呼喚，少女正錯愕的呼喚著自己。

對了，周圍，群狼環伺，還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這場生存競賽還沒完呢。

……

特洛伊的心中滿是慌亂，看著眼前的男人瞳孔失去焦距，身軀頓了一下，她急忙抓住他那還帶著鮮血和焦痕的大手搖晃起來。

周圍的傭兵眼神一個賽一個的靈光，紛紛收起了槍，帶著意味不明的眼神朝這邊靠近。

做這一行的，除了那些三五天就被銷戶了的毛頭小子外，想做的長，就必須得有眼力見。

不只是一撤千里，轉進如風這方面，還有如何成為合格的墻頭草和鬣狗。

你都豁出命做這行了，總得有盈利吧。

獅子和獵豹狠斗，輸家肯定會有，但最后，鬣狗會贏。

要臉誰還來當雇傭兵啊？傳奇太遠，而沒還的貸款太近。

咔嚓——！

傭兵們的槍械舉起，清一色的瞄準趙陽，駭客以手指觸碰太陽穴，快速上網，部分酒客們漸漸踱到邊緣，朝酒吧出口走去，不愿摻和爛攤子。

一時間，靜謐的殺意再起。

特洛伊的義眼在數以百計的網絡攻防中功率全開，閃爍的令人心悸，然而，傭兵們還在前進。

看著還在天人交戰的趙陽，她猶豫著咬了咬牙，站在了他的身前，掏出那柄荒坂幸村智能手槍，對準逼近的傭兵。

“都別過來，Z他有賽博精神病，病發了，你們這些離得近的出頭鳥全都得死！”

一些傭兵似是想起那近乎非人的速度和殘暴力量，忍不住面色抽搐著駐足，但……這種賽博瘋子的一身義體，想必能賣一個好價錢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今有之。

但……

鏘啷——!

赤紅奪目的刀刃在眼前劃過一條血色軌跡，收入臂側。

趙陽扭了扭脖子，一腳蹬開倒在自己身前的尸體，動了。

喀拉——！

整個酒吧里的幾十條槍一下都對準了他。

男人挑了挑眉，把雙手握緊幸村智能手槍的特洛伊護在身后。

“你們想和我火并？一半，這里一半的人都會和我陪葬，大家都是傭兵，無非以命博財，但讓你們從我的尸體上掙錢，我死不瞑目，我死前會立刻引爆身上的EMP，大家都別想好過。”

“不如賺點眼前能拿到的錢。”

趙陽慢條斯理的在槍口下踱步，先拽起腦袋插在承重墻里，已經磨去所有皮肉的無頭尸體，然后把死在螳螂刀傷里，倒在腳下的尸體一并拋在傭兵們的眼前。

“這兩個人義體改造程度不下于我，光是這兩截斯安威斯坦，就可以買你們所有人的命。”

“現在，歸你們分了，你們該慶幸，我不會參與奪取……”

“但是。”

他抄起那柄掉落在地的強磁伸縮劍刃，蘸著尸體上的血，對著傭兵們劃了一道醒目的紅線。

“跨線追我者死。”

傭兵們看到男人擰過頭來，那雙眸子中再度燃燒起令人心悸的黑焰，猙獰兇戾環視著每一個人。

而后夾緊胳膊，擦掉劍刃上的鮮血，背在身后，帶著女孩徑自朝暗道走了回去。

自始至終，無人敢攔。

半晌，砰！！槍聲響徹，混戰再起，兩名大漢身上的斯安威斯坦倒映起子彈飛過時炫目的火光！

……

四分十一秒。

六賊摸著電極片，內心已在查看前心算出流逝的時間。

他絲毫不拖泥帶水，立刻遙控放下暗道閘門，旋即走進廊道盡頭的鐵門隔間。

【指令：電梯啟動】

合金的電梯門逐漸從兩側開始關閉。

【規劃路線：玉蘭西方向城中道（完成）】

他那只纖細，骨節分明的義手摸在腦側貼片上，聯通網絡，開始撥打通訊消息。

【six：圍殺失敗了，和你當初說的完全不一樣，doctor趙至少經過了全身70%的義體改造，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即使他下定決心做了手術，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做到這種程度嗎？】

【Manager：你先回玉蘭西，我另有安排，我了解doctor趙，他不可能是這種人，背后一定另有陰謀。】

【Manager：他的動向一直在我掌握之中，不要大驚小怪。】

六賊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不再回信，要不是看在對方的身份上，他早就開罵了。

身為竊行駭客出身，六賊知道情報的重要性，但他不理解，堂堂淡馬錫生物技術的人，就連doctor趙這種小人物的消息都不能確定么。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信了他的邪，這次茶壺酒吧的股份和中間人的風評估計也要一掃而空了。

等找到機會，他一定連本帶利的從所有人身上討回來。

正想著，六賊摁了好幾次電梯的關合按鈕，等待它執行上升指令。

一秒，兩秒，三秒。

像是想到了什么，冷汗從他額頭上潸然而下。

刺啦——！

一截赤紅刀刃從電梯縫隙里猛然刺入，橫隔著削入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