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再設連環計仇似海深
三解臨危境情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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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寶培上工前,都繞一段路去早報批發點,買一份早報,再帶著妤好頭晚上做好的早餐,繞到花店。他一邊看報,一邊吃飯,險些把飯碗打翻在地。“你找什么呢?吃過飯再看吧。”妤好早看出寶培這些日子有點不對勁,放工回來,他就把自己關進屋里,直到她叫吃飯了才會出來,一出來就將門鎖上,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沒什么,就隨便看看,有什么新聞。”寶培略微有些失望,已經好幾天了,報紙上沒有登出紀家丟失大使禮物的消息,就證明他們將這件事壓下去,甚至是化解了。不過,他早就做好了準備,相信過兩天,事情會越來越精彩。
妤好心不在焉地應一聲,失望之情不斷涌上。她與寶培相處也有兩三年了,知道寶培是個好男人,勤奮上進,又念過書,對她和子浚也好,她不知不覺就把寶培當成了依靠終身的人。如今,寶培瞞著她一些事,讓她覺得,也許她是錯了,不該忘記過去的事情,奢求還能得到幸福。寶培不過是看她可憐,照顧她罷了。
子浚一會看看寶培,一會又看看妤好,撲哧一聲笑出來:“君叔叔,娘,你們倆都快把飯送到鼻子里了。”妤好把筷子一放,輕輕捏了一下子浚:“小鬼頭,你還不快吃完上學去,小心遲到先生打你手心。”
“才不會,我們先生可好了,從不打人手心。”子浚也放下筷子,拿起書包跑到門口,又轉回頭說,“娘,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嗎?我好想叫君叔叔一聲爹!”妤好頓時滿面通紅,追出門要教訓子浚,但子浚是早有準備,已經跑得老遠了。妤好紅著臉走進店里,低聲說:“寶培,那話是子浚胡鬧,你可別當真。”
寶培將報紙揉成一團,丟到一邊,誠懇地說:“妤好,既然子浚說開了,我也就坦白跟你說。妤好,我很喜歡你,真心誠意想做子浚的父親。”寶培不再隱藏內心的情感,他相信妤好是個好女人,他的結局不會與秀君姐姐一樣。
“你等我幾天,我辦好一件事,我們就成親。”寶培握住妤好的手,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妤好有些惶然,囁嚅著說:“我的過去,你……”“別說過去,妤好。我們在一起,該期待未來的日子。我,不在乎你的過去。”寶培不容妤好說下去,他只要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妤好漾起甜蜜的微笑:“我可以把你話,當成是一輩子的承諾嗎?”“當然。這輩子,只要我在,就永遠不會離開你。”寶培此時,才有一些明白秀君飛蛾撲火般的感情。原來,只要是注定了的那個人,就由不得你去控制。值得慶幸的是,他與妤好之間,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不存在門戶之見,也不會有誰負了誰,他們只會一生一世,相扶相持,到老,到死。
寶培跟妤好告別,去了碼頭,他今天要看一出好戲。
碼頭上,又圍了一大群工人,紛紛議論。“奇怪,這箱子禮物怎么又自己回來了!”周仁皺著眉頭,在箱子周圍轉來轉去,“小三,你確定這就是那箱東西?有沒有可能搞錯了?”
“錯不了,爹!那箱貨是我親自下的,你看,這里還有一行洋文呢。”
“通知二少爺,三少爺!兩位少爺來之前,誰都不準動這個箱子!”周仁遣散了圍觀的工人,不管這是不是丟失的東西,都要等少爺來了,才能做決定。
滄彥很快來了,滄闌卻沒來。今天一早,大太太就派丫頭到滄闌房里,叫他不要去碼頭,說有事情要談。
滄彥在箱子旁邊站定,也四面看了看,那上面洋文法文,確實證明這箱子是法國送來的禮物。滄彥叫周仁打開箱子,想檢查一下箱子里有沒有問題,他相信若有人故意陷害紀家,這失而復得的箱子應該不會那么簡單。而且,今天剛好是英國大使就職典禮,這箱子未免出現得太及時了。
“二少爺,這恐怕不太好吧,我們不能私自開客人的貨物。”周仁有點擔心。滄彥堅持要開箱子,周仁只得開了,只見箱子里塞滿柔軟的碎布,正中放著一個鑲著紅寶石的小匣子。“把那些碎布都拿出來,看看里面有什么東西沒有。”滄彥知道,若在這堆碎布中藏一個炸彈,那事情就嚴重了。
周仁把碎布全翻出來,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什么發現。滄彥又盯著那個小匣子,遲疑了一會,說:“把那小匣子也打開看看。”周仁皺著眉,小心翼翼地說:“二少爺,這個匣子,還是不要開了吧?”
“我說開就開,有什么事我負責。”滄彥要做到萬無一失。周仁開了匣子,只覺得一陣耀眼的光射出,定神一看,才見那里面是一塊雞蛋大小的紅寶石。“二少爺,你看。”周仁把匣子遞給滄彥。滄彥拿著匣子看了看,吩咐周仁將箱子里的碎布全部換過,又才把匣子放進去:“將箱子封好,我要親自送去給英國大使。”
寶培遠遠地看著滄彥將箱子搬上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秀君姐姐的仇,終于可以報了。這么多年,他始終忘不掉秀君死去的那一幕。
那天夜里,秀君如同往常一樣,到了黃浦江邊。寶培也像往常一樣跟在她后面,他知道秀君姐姐來這,是在懷念紀家三少爺,他要暗中跟著,免得發生什么意外。
突然之間,五六個大漢圍上來,猙獰地說:“莊秀君,今天是你的死期。”秀君顫抖著退到江岸邊,問:“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殺我?”
“讓你死個明白!”一個大漢說,“你的紀三少寫信回來,叫我們干掉你!他想明白了,不想再跟你玩下去。”
這幾句話,深刻地烙在寶培腦中,他忘不掉,那個負心的紀三少,冷酷地派人把秀君姐姐扔進黃浦江中。他遠遠地看著秀君在江中掙扎,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她被淹沒在滾滾的波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