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清水鎮有一個白家集,就坐落在山外山腳下。白家集有一個龐大的白氏家族,歷來陽盛陰衰,因此人口就像滾雪球似的暴長。到了白天宇這一代,叔伯兄弟已經排到二十幾個。白天宇是醫生,娶妻柳氏,如今夫婦二人育有四子一女,依次是兒子志文、志武、志成、志斌,女兒小潔。
現在說的就是白家這個女孩兒,她一出生,就獲得了“小天使”的稱號,那份難以描述的美,曾經轟動了整個白氏家族,就連母親柳氏夫人也被早年喪夫的婆母刮目相看。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白小潔享受的卻是另一種待遇,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曬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就算上學后,家里也是輪流接送,就差跟到課堂上陪著孩子讀書了。但那時候放學時間不準時,接不上的時候自然有。比如這天放學早,家里人還沒等去接,白小潔同村的姑家表姐閔閔就把小潔的書包給拎了回來,說是表妹跟幾個同學相約去山外山樹林里玩去了。
白家的人一下慌了神,問閔閔怎么沒去,閔閔天真地說:“聽說那里有狼的,會吃人的,我不去,也讓表妹別去,可表妹說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狼呢,她更想去了。”
一家人直搖頭,接下來白家趕緊安排人去閔閔提供的幾個同學家,沒成想人家幾個孩子早回來了,就小潔一個人沒回來。原來幾個孩子進樹林沒多久,就走散了,孩子們都怕自己真的碰到狼,所以嚇的都各自跑回了家,只有小潔傻乎乎地往樹林深處找她們去了。
這下白家整個亂套了,女人哭,男人叫的。這里就說到白天宇的二兒子白志武,他從小習武,受教于鬼氏第三代鬼十三門下,十四歲時,在家鄉武術大賽上奪得名次。同年,經只有八歲已獲得“魔鬼”稱號的太師叔王海峰把關,進人鬼氏嫡系鬼老級弟子行列。
白志武一邊召集兄弟們分頭去山外山樹林里找,一邊把此事上報給了大師兄陸柏年,陸柏年是鬼氏第四代鬼老大,為人憨直、性情敦厚,他聽了事情的經過后,親自帶領一幫兄弟來幫忙尋找。誰知一家人找了一夜,也沒有半點消息。
白志武萬般無奈,只好運功發聲招來鬼氏兄弟,請示陸柏年,問該怎么辦?
陸柏年這才給他出主意說:“還是去找老祖吧。”
白志武撓撓頭,說:“師兄,告訴你實話,我不太信那個。”
陸柏年一樂,說:“其實,我也不信,但我信老祖的。”
“那好吧,”白志武只好說,“不過,幾位師兄得陪我去。”
“行!”陸柏年點頭。
一家人一路說著,很快來到了鬼氏山莊。鬼見愁主仆是習武之人,自是習慣晨練的。往日王海峰在家,也是要一起練的。由于昨天晚上小女孩那一鬧,王海峰睡得晚,今早見他沒起床,也就沒叫他。三人練完功回來,正想看看王海峰睡在哪個房間里,突然“呼啦啦”闖進幾個弟子,倒把三人嚇了一跳,幾個人跪倒就磕頭,述說了事情的經過。白志武剛要說出妹妹的生辰八字,鬼見愁打斷道:“別說了,我知道你妹妹在哪。”
“哇,老祖你可真厲害!真的連生辰八字都不用報呀?”白志武驚訝道。
“那請問老祖,孩子有沒有危險?”陸柏年跟上一句。
“她怎么會有危險?”鬼見愁哼了一聲說,“她不讓別人有危險就不錯了。”
見一家人迷惑不解,左知、右道這才把昨天晚上的事大體說了一下。
一家人聽了先把一頂頂的高帽給他們的魔鬼太師叔戴了一遍,然后,白志武才問起他的妹妹睡在哪里。當他知道他的妹妹睡在太師叔的房間里,驚訝地問:“太師叔睡哪里?”
左知、右道說:“我們這還沒有顧得上看呢。”
“那我先看看妹妹去。”白志武說著直奔王海峰的臥室。
門沒關,白志武想也沒想就推開了門。床上的人聽到動靜,一下就坐了起來。白志武見是王海峰,慌亂的低頭解釋:“我、來找我的妹妹……”
“噢,她是你妹妹呀?”王海峰淡淡的說,“你妹妹可真夠治人的,行了,你把她帶走吧。”
這時候小女孩也醒了,看到哥哥驚喜的坐起來,叫道:“武哥,你怎么知道我在……”突然小女孩不說了,而是恐怖的看著床上,然后顫抖著手一指,“哥,血……”
一時間白志武呆可可的發愣,半天,他發出了一聲野獸受傷般地怒吼,一巴掌把妹妹打翻床上,小女孩當場“哇”的一聲哭了。
王海峰還懵懵懂懂呢!斥責道:“白志武,你什么意思?當著我的面教訓妹妹,你不會是想教訓我吧?”
這時,一家人聽到動靜都跑了來,紛紛問怎么回事。
此時白志武已經怒發沖冠,直指他的魔鬼太師叔:“怎么回事?你們問他,問他做了什么?”
當一家人看到王海峰潔白的床單上有一攤血跡,頓時紛紛倒吸了口冷氣。
白志武搖著頭繼續說:“太師叔,我長這么大連我爹娘都沒有跪過呢,可我卻無怨無悔的跪在了你的腳下!我對你充滿了迷信和向往,我對你有的是敬畏和仰慕!可你今日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弟子的妹妹?我一口一個太師叔的喊你,你怎么忍心對我年幼的妹妹下手?你怎么忍心……你說你還是人嗎……”
白志武說到這,突然跳起來把王海峰臥室墻上懸掛的寶劍摘了下來,“鏘朗朗”寶劍出鞘,他狠狠地把寶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字一句地說:“弟子愿用血的教訓讓你明白,別人年幼的妹妹是不能夠欺負的……”說完,閉上眼睛狠狠把寶劍向脖子上抹去……
一家人之所以沒有勸解,是因為解鈴還須系鈴人,希望王海峰有所表示,果然王海峰終于出手了。此時王海峰已經得到了師傅鬼見愁的百年功力再加上自己的修為,實際上他的內功已經達到了一種登峰造極、隨心所欲的境界。只見他的手一指,白志武手中的寶劍就“鏘朗朗”落地。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白志武,我自始至終就沒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現在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死嗎?想死回家死去,別弄臟了我的地方。你要是沒有自殺的家伙,這柄寶劍賜予你了。”
白志武羞憤交加之下,拉起妹妹就往外走。老祖鬼見愁一直沒進來,可他早從左知、右道那里知道了怎么回事,見白志武要走,趕緊攔住:“孩子,過來過來,坐下。”
白志武被老祖鬼見愁強行按在椅子上,只聽鬼見愁說:“孩子,這件事是我大意了,我一直以為你們太師叔還是個孩子,我實在沒想到……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就只有面對。要不這樣,有我做主,把你妹妹許配給你太師叔,當然,要等你妹妹長大后再迎娶。你看怎么樣?”
白志武一下子站了起來,氣憤地質問鬼見愁:“難道老祖認為他羞辱我妹妹一次還不夠,還要讓他羞辱一輩子嗎?”
“坐下、坐下!”鬼見愁再次把他按在椅子上,耐心地說:“你如果實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強。要不這樣,我收你妹妹為義女,從今天起,以你妹妹為中心,不!以你們兄妹倆為中心,上下三代今后有什么困難,我們鬼氏一門將會無條件的幫助你們,你看怎么樣?”
“老祖,難道您真的不明白,無論什么條件,都無法和一個女孩子的名節作為交換嗎?”
“不,這不是交換,我只是想把你們的損失降到最低。”
“老祖!”白志武叫一聲已是淚如雨下,說,“您既然把話說到了這份上,我可以盡我所能對我家里人瞞下此事,而我也不接受老祖的交換條件,我只想對老祖說,我不希望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孩子,老祖以人格向你擔保,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老祖,”白志武叫一聲再次跪倒,“弟子就此別過。”說完拉著妹妹奪門而去。
其他幾個弟子也知趣的跪倒磕頭告退,這回老頭子的臉可就不好看了,只聽他說:“幾位哥聽著,今天的事到此為止。誰若給我傳揚出去,我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弟子不敢。”
“不敢最好,”鬼見愁一擺手,“去吧。”
王海峰早出來了,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現在見一家人走了,才迷惑不解地問:“師傅,為什么?為什么平日諸家弟子對你跪地禮拜,你還帶搭不理?為什么今日一個小輩如此無禮,你卻賠盡小心、甚至低聲下氣,為什么?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老頭子終于發作了出來,一下子把面前的桌子給掀了個底朝天。
鬼見愁歷來對王海峰這個寶貝徒弟很尊重,甚至到了超乎常理的地步。可以說,王海峰長這么大就沒見師傅跟他發這么大的火。此時的王海峰眼中布滿了疑惑和委屈,不禁搖著頭,聲音不由也拔高了,說:“弟子愚鈍!弟子不懂!弟子不明白!”
鬼見愁努力地遏制著自己的情緒,好半天才耐心地說:“他師叔,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自己做了什么真的不知道嗎?你的床上為什么有血跡?說的好聽點,女孩子第一次和異性相合才會流血,說的難聽點,就是你強暴了人家黃花閨女。”
老頭子剛說完,天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把他嚇了一跳。緊接著外面響起轟隆隆的聲音,原來天要下雨了。就在這時他發現王海峰已經不在屋里了,他下意識地叫:“他師叔、他師……”
“主人,別叫了,少主已經跑遠了。”左知、右道說。
老頭子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說:“我是不是說話太重了?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
“主人,別著急,老奴這就追去。”
“算了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以少主的性格,你們勸不回他的。”鬼見愁嘆著氣說。
主仆三人剛走到屋門口,突然,外面傳來了王海峰一聲長長的、憤懣的、響亮的簫音……
鬼見愁聽了驚得一下子坐在了門前的臺階上,有氣無力地說:“天哪,我冤枉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