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銀子，幾個人的眼神都清澈了。
這事操作起來不難，反正上頭只要人，征誰不是征？
幾人再不推辭，一個個都樂呵呵地收下了王德善的好處。
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銀子，所有人臉上都堆滿了和氣的笑容。
“王老爺，你這話說的，見外了！我們都是為朝廷辦事，你這……我們怎么好意思呢？”
“王員外忠心國事，為朝廷舉薦人才，我一定要在縣太爺面前，好好夸一夸王老爺的深明大義。”
“就是，年底我申請給王員外減稅。”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幾個人手腳卻是不慢，紛紛將紋銀揣進自己兜里。
王德善頓時滿臉堆笑道：“那就謝謝各位了。來，喝酒喝酒。”
此時的永安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怎樣的滅頂之災。
這天，羅大壯突然慌慌張張趕來，大聲嚷嚷道：“川哥，我剛剛聽從縣里面回來的人說，我們這兒要征徭役了！”
“哦？”
羅云川挑了挑眉毛。
征徭役在這個年代是常有的事情。
他叮囑道：“不要大呼小叫的。小心一些就是了。”
羅大壯一想也是，便撓頭憨笑道：“我這不是怕我們被征了去嘛。我可是聽他們說，去了就回不來了。你說我要是被抓走了，我娘怎么辦？”
旁邊，羅云川的父親羅壽，輕哼一聲，說：“別瞎念叨！我們剛到益昌的時候，朝廷可是答應過我們的，三年墾荒，不收田賦，免征徭役。”
羅大壯有些茫然：“哦，既然是朝廷說的，那應該作數吧？看來我們不用服徭役了，還挺好的。那沒事了，我回家了哈。”
說完，羅大壯又開心起來，哼著不知名的調子，往家走去。
不一會兒，村子里便到處都在議論著征徭役的事情，大家都很擔心。
齊佳也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聽見了大家的議論，回來的時候愁眉苦臉，立刻來找羅云川商量：“聽說外面又在征徭役了，往年被征去的人，客死他鄉的十之八九。每次征徭役，村子里都要少許多青壯年，沒有充足的勞動力，許多土地都荒蕪了。前段時間我還聽說，村東頭那家的老人，死在了家里，幾個月了都沒被發現，還是天氣暖和家里飄出了難聞的氣味，才被人報到了官府。”
羅云川說了一句齊佳不理解的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接下來的半日，村子里生活一如往常，似乎并沒有什么事情發生，關于征徭役的事情，大家閑談幾句，也就拋諸腦后了。
夜幕降臨，家里面的野菜粥熬煮好了。
看著有無數缺口和裂痕的搪瓷碗里漂浮著的綠色的野菜，羅云川的眉頭都舒展不開。
那苦澀粗糲的口感，羅云川穿越過來兩年了都沒習慣。
沒有油也沒有鹽。
不過要說沒有調味品倒也不是，有花椒。
所以這一碗暗綠色的濃稠液體，不但苦，而且麻。
像加了花椒的中藥膏。
羅云川勉強喝了一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媽的什么世道！”
自己開荒種地，辛辛苦苦一整年，結果自己吃不上幾口。
還有王法嗎？
還有法律嗎？
一頓飯磨磨蹭蹭吃了小半個時辰，外邊天已經黑了，當羅云川最后一個放下碗筷，齊佳趕緊去屋外就著月光開始用燒開的水洗碗。
對于這些細節，羅云川總是特別叮囑他們。比如說飯前便后要洗手，一定要喝燒開過的水等等。
在古代，一點輕微的風寒感冒，可能就會要人命。
別說古代了，哪怕是到了六七十年代，農村生活跟幾千年前也沒有什么變化。
羅云川的母親就曾經跟他說過，他的一個阿姨，在十來歲的時候，因為肚子痛直接痛死了。
所以，穿越過來的羅云川，就特別注重這些。
齊佳洗了碗筷，又燒熱水伺候羅壽兩口子洗臉洗腳。
躺在床上，看著四處漏風的墻壁和屋頂，羅云川有些憂愁。
天氣馬上要變冷了，必須在冬天來臨之前做點什么才行，不然饑寒交迫是要死人的。
可是在這陌生的古代封建王朝世界，還是亂世，身為最底層的老百姓，他又能做什么呢？
腦海里面想著不著邊際的內容，正迷糊著要睡過去，突然聽見外面傳來“砰砰砰”砸門的聲音，隨后便是吶喊、尖叫、呵斥的聲音……
羅云川瞬間睡意全無，起身往外面走去。
透過籬笆墻，羅云川看到無數火把搖曳，在橘黃色的火光之下，是一群一群身穿鎧甲手持長槍的官差。他們挨家挨戶地砸門，然后把所有的人都驅趕出來，男人——特別是青壯年，全部綁了。
其中就有羅大壯。
羅云川想起白天的時候羅大壯所說的征徭役的事情，頓時驚訝不已。
之前官府都說了，三年不征流民，這些狗東西是真不把朝廷政令放眼里啊。
此時，齊佳他們也都被驚醒了，透過籬笆墻看著外面的人。
“他們好像過來了。”
羅春華有些驚恐地說話，隨后被眼疾手快的齊佳捂住了嘴。
同一時間，外面傳來“砰”的一聲，簡陋的院門頓時就被踹飛了，用竹篾編成的一人高的籬笆墻，也被輕易推倒，幾個官差面目猙獰地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官差大喝一聲：“里面的人出來！”
大家都摒住了呼吸，沒有人說話。
那官差見沒人說話，徑直朝屋里走來。羅云川見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便直接走了出去，臉上表現出疑惑的樣子，明知故問道；“官爺，怎么了這是？”
那官差呵斥道：“官府征召徭役，為太后修園子，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趕緊跟我走。”
羅云川臉上沒什么表情，用略微麻木的語調說：“哦，那走吧。”
他邁腿往外面走，卻見那幾個官差沒有跟來，便說道：“官爺，你們還在干什么？走啊。”
一個官差根本不理他，又往里面走，用手推開了房門，見著幾個人影，便大聲叫道：“你們，全部出來。”
羅壽和羅云川的母親楊素琴、嫂嫂齊佳、侄兒羅春華、侄女羅秋實，全部被驅趕了出來，面對著兇神惡煞的官差，瑟瑟發抖。
火光之中，官差看到了齊佳，頓時眼神大亮。
“喲，好標致的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