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東邊靠山脈的地方，是桂陽縣的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

在成片的茅草屋群里，一座帶大院子的兩層木屋，顯得格外顯眼。

這是本地一處哥袍會“義安社”的首領鄭九淵的住處。

屋子里，謝書辛帶著羅云川，跟鄭九淵見面。

“我跟我的這位朋友合伙做了一點生意。我需要你出面，給我招一批做工的人。”

鄭九淵滿口答應。

“沒問題。謝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個忙我肯定幫。不過，招工的錢誰來出？”

謝書辛笑道：“當然是我的這位朋友。”

鄭九淵頓時了然：“沒問題。每人每天三十六文的工錢。”

實際上，目前市面上招工的價錢，是一個熟練工人每天六文錢，其中一文需要交給袍哥會當。鄭九淵一開口，就把價格翻了六倍，顯然是要狠狠地從羅云川身上賺一筆。

梁國現在無力抑制土地兼并，所以地主橫行無忌，非常多的農民失去土地，只能涌向城市，反而推動了城市里面的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也誕生了袍哥會這樣的幫派組織。他們手里面掌控了大量底層勞工，形成了一種民間結社，占據了底層的政治生態位。

類似的組織還有很多。

比如嚴忠的長樂軍，最開始其實就是一個民間的宗教結社，跟哥袍會唯一的區別，就是長樂軍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而袍哥會則依靠所謂的幫規進行約束。

對于鄭九淵的報價，羅云川其實心中有數，但是他也沒有討價還價，而是滿口答應下來：“放心吧，錢不是問題，只要不延誤我的工期，多少錢我都出得起。”

談妥了價格、人數和開工日期之后，羅云川支付了一筆定金，就離開了。

走出去百十丈，牛大壯輕哼道：“我看這個什么鄭什么的不像是個好人，你要多加小心。”

羅云川頓時就對牛大壯刮目相看了：“咦，你還能看出這個？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牛大壯習慣性地撓了撓頭，說：“不知道，我就覺得他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羅云川大笑道：“他不是好人，難道我們就是好人了？你可別忘了，我們天齊會，在朝廷那兒還是反賊呢。”

牛大壯這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對哦。”

回到陳府，羅云川跟陳雪瑩說了招工的事情。陳雪瑩皺著眉頭說：“他開的工錢太高了，你虧大了。”

羅云川笑道：“沒有啊，我覺得挺好的。倒是桂陽縣的工錢水平太低了。我這個人吧，心地善良，就是看不得別人受苦，所以答應了他們給六倍的工錢，權當是我積德了。”

陳雪瑩聽完都樂了：“你一個反賊，積什么陰德？再說了，你以為你給六倍的工錢，這些錢會到那些雇工手里嗎？”

看到羅云川臉上依舊從容自信的笑容，陳雪瑩馬上反應過來：“你知道？你是故意這么干的？”

羅云川也不否認：“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只要涉及利益，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鐵板一塊的義安社讓我的天齊會在桂陽縣的發展舉步維艱，但是一個利益分配不均的義安社，那就處處都是破綻了。到時候我只需要稍微挑撥一下，他們內部自然離心離德。”

作為一個現代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羅云川沒見過？

一個工人找工作，最討厭遇到什么？

肯定是黑中介啊。

義安社想要宰羅云川這頭肥羊，但是在羅云川的眼里面，義安社才是那頭待宰的羔羊。

畢竟做了這么久的局了。

陳雪瑩冰雪聰明，腦海里閃過羅云川之前各種不合理的操作行為，現在串聯起來，竟然一切都能夠說得通。

“你這個家伙啊，也實在是太心狠手辣了吧？鄭九淵他們只是想賺你的錢，你卻想要他們的命。”

對于這個評價，羅云川一點兒也不在乎，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嘿，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嘛。”

陳雪瑩此刻也是心動不已，主動問了一句：“那你要不要我幫忙？”

義安社在桂陽縣深耕多年，光是明面上的產業，就涉及客棧、酒肆、飯莊、茶樓、醫館、藥鋪等等產業。

除此之外，見不得光的地下黑產更是難以計數，其中利益不可想象。

羅云川當然知道陳雪瑩是參與其中想分一杯羹，但這么大的蛋糕，天齊會也吃不完，同時羅云川還需要陳家的助力，因此他并不拒絕：“你要是肯來幫忙，那我求之不得啊。走吧，去我書房慢慢聊。”

“嗯。”

既然要合作，羅云川就不會藏著掖著，把自己的計劃都跟陳雪瑩說了，兩人在書房里面秉燭夜談，足足聊到半夜，才把所有的細節都一一敲定，確認了彼此出力多少，事后如何分贓。

小蓮是看著陳雪瑩跟著羅云川進書房的，而作為貼身丫鬟，她自然需要在外面等候陳雪瑩的隨時吩咐。

透過油紙窗，看著里面人影綽綽，聽著里面竊竊私語，百無聊賴的小蓮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小姐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啊，居然在姑爺的房間里面這么晚了還不出來。總不可能是要在這里過夜吧？要是小姐叫我進去伺候，那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想到這里，小蓮心里面還是隱隱約約有些小期待的。想著自己跟小姐一起伺候姑爺，小蓮的臉頰一下子就通紅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雪瑩拿著商談成果，滿面春風地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

小蓮頓時大吃一驚。看小姐這個精神風貌，難道她跟姑爺兩個人已經在書房里面那個什么了？

想到這里，小蓮頓時感覺到惋惜和些許失落。腦海里面幻想起剛才兩個人在房間里面陰陽和諧的畫面。

“喂？你在干嘛呢？站在那里干什么？還不走。”

陳雪瑩的話，頓時把小蓮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啊，來了，來了。”

小蓮趕緊小步快走，追了上去。

她微微低頭，看著陳雪瑩健步如飛，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