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月照花林。

云游與何解整理好東西后，便朝云城外出發了。

云城是有夜禁的，再加上盤龍山的事情，那守衛更是嚴密。

可他們一個是云州解元，一個手持客仙鳳紋令，誰敢攔他們?

出城跋涉了一會兒后，何解氣喘吁吁道：

“云兄，早知道便騎馬了！”

云游搖頭道：

“你這朋友的宅子，是在山頭之上，建得偏僻，就是騎了馬，山路崎嶇，也走不到山上，還是得腳踏實地。”

何解點頭道：

“辛苦云兄了，晚上我要和青樓女鬼秉燭而談，白日里卻是要睡覺，只能晚上邀請云兄來了。”

云游望著山高路遠，見何解已經有些累了，指著山頂問：

“此去那宅子，還有多遠?”

何解思索一會兒后，答道：

“僅有十里地。”

云游點頭，凌空一招，鬼神圖錄展開至第三頁。

“風～起!”

霎時間風吹云散，陰風陣陣，忽得卷起二人，欲要以陰風載人而走。

忽然那何解身上閃出一道白光，驅散了陰風，又朝云游沖來。

可當那白光觸碰到云游的時候，又忽得散去。

何解一滑，跌落到了地上，起身拍灰道：

“云兄，你這是陰風，屬邪物，我的浩然氣只是養出，還未正式修煉，控它不得。”

云游點頭。

只要是有功名在身的，都有些浩然氣，越是正直，這浩然氣便越是強大。

因此整個大炎的上下官員，幾乎都算得上是好官，若不是好官，憑什么有一身的浩然氣?

這浩然氣，由于云游不精這一道，所以不知。

那三山五門，其中三山，便是儒釋道三教之魁首。

聽說，只要寫出什么驚天動地的錦繡文章來，也能養出浩然氣。

但長遠來看，還需那人品性對得起浩然二字，要是品性不佳，浩然氣不擊自潰。

云游并沒有剽竊前世那些個大家之作，去養浩然氣。

因為他抄得了一時，抄不了一世，不是自己的，那就不是自己的，遲早露了餡。

他文采到底怎么樣，平日交談言吐都看得出來。

再說了，要是靠剽竊他人之作而養出的浩然氣，哪里配得上浩然二字?

日后難說害了自己。

欺世盜名之徒，終是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別的不知道，反正在大炎，他是當不了文抄公的。

心不正，他在這便立不了足。

“對不住了何解兄，我竟忘了還有這茬。”

云游也開始反思，自己最近有些太過依賴陰風了，竟都不想走路了。

何解搖頭道：

“就是不知云兄，可還有其他的法子，能讓我們省些腳力的?”

云游沉默道：

“暫時沒有。”

何解望著山路遙遠，只能道：

“他這宅子怎建得如此之偏僻?”

“如今也只能爬了...”

...

...

“何解兄，這便是你所說的宅子?不是說很大嗎？怎么如此...”

云游望著如此破敗的宅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先不說那不知多少的灰塵與蛛網，但說那門塌了，這真是宅子嗎？

何解也有些羞愧，輕咳道：

“這...我那好友只與我說，這宅子建得大，是前朝便有的，不想半點修繕也沒有。”

然夜色已深，兩人只能硬著頭皮往里邊走。

一片破敗便不說了。

兩人簡單掃了掃灰塵，朝桌椅上蓋上幾塊白布，便坐了下來。

何解開始點燈讀書，云游則在一旁，細細觀望鬼神圖錄上的記載，以及插畫的細節之處。

一時間相安無事，直到云游都看得有些困意，屋子里方才有了動靜——那凳子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兩人抬眼對視，都看到了欣喜。

云游立刻翻到第二頁，隨時準備動用清光，防止意外。

而何解則是不慌不忙，繼續讀書寫字。

暗處不知有什么動靜，忽然有女鬼在笑呵呵的。

何解忽然言道：

“云兄，我見你困意來襲，不若與我出去望望風，這夜風一吹，便不困了，也好繼續苦讀。”

兩人相視一笑，把書放下，而云游則是將鬼神圖錄默默收到袖口之中，一同出門去。

等過了一會兒，再來一看，筆墨紙硯還有那書卷都不見了。

兩人裝作奇怪，商量道：

“嗯?東西怎么不見了?”

“許是哪里來的野貓，叼了去!”

“真是奇了怪!這貓竟也喜好圣人書?奇也，怪也!”

“算了，既然詩書不見了，又逢三更半夜時，不如歇息，明日起來再找找！”

兩人從別處搬來一張床，分別躺在一張床上，盡量控制呼吸均勻，看有什么變故。

過了一刻鐘的工夫，云游聽見有腳步聲。

斜眼一瞅，見兩個女鬼從屋里出來，把丟失的書送還到桌子上。

一個年約二十，另一個約十六七八，長得都很是艷麗。

兩個女鬼悄悄地走過來，站在床前，相視而笑。

隨后一女挑了一個，分別坐到云游與何解的跟前。

那年長的選了何解，年輕的選了云游。

云游注意到，這兩女鬼，竟然沒有影子，腳后跟更是不著地。

何解在那一動不動。

忽得，那年長的女鬼翹起一只腳，脫去鞋襪，用腳去挑逗何解。

‘正好試試我的定力!讓你這女鬼助我修行!’

可不一會，何解便覺得心神搖蕩，像要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覺地想要嘗一嘗那光腳玉足的滋味。

何解雖然一向倜儻不羈，喜好和妓女玩耍，但每次喝完酒后，便是讀書，秋毫無犯。

有朋友故意讓妓女夜晚投到他門上，何解笑著收留，實際上終夜也不沾染，還強迫妓女陪自己讀書用來當做收留的報酬。

曾有一次，何解在趙州牧家住宿，有個丫鬟夜晚私奔了來，他堅決拒絕，始終不亂，并抓住丫鬟，讓她陪自己讀書。

趙州牧因此才對何解改了眼。

如此了得的定力，今日怎么慌了神，竟不含而立?

定是這女鬼耍的手段!

何解急忙收回雜念，始終不理她們。

尋思著：

‘奇了怪?怎么我這浩然氣竟失了靈?照理來說，這女鬼一旦靠近自己，定會被浩然氣傷回去!但此刻浩然氣像是焉了吧唧一樣，毫無動靜。’

大女鬼用腳玩弄了一番何解的肚皮，用左手拔他的胡須，右手輕輕地拍他的臉，笑意盈盈。

而年小的女鬼則是安分地坐在云游床邊，沒有動作，只是笑得更厲害了。

任憑大女鬼如何玩弄，何解都不曾有反應。

那女鬼欲要扒拉下何解的褲子。

羞得小女鬼連忙捂住臉頰，卻又忍不住從指縫里偷看。

何解這才慌了神，大喊道：

“云兄還不動手，更待何時，切莫讓我破了多年的戒!”

他可是好些年不曾碰女子了，靠著諸多妓女的幫助，練就了一顆不惑心，怎么可以功虧一簣?

話畢，清光自云游身上亮起，直朝兩女鬼而去。

那小女鬼來不及閃躲，被那清光直直砸中。

小女鬼一臉懵，只覺一陣清風掃過，毫無波瀾。

那大女鬼走了過來，將小女鬼護在身后，關切道：

“小葉，你沒事兒吧？可有傷著?”

小女鬼一臉茫然，眨著眼睛道：

“大姐，我不曾有事，他好沒有，像是在給我撓癢癢....”

云游也有些不解。

何解連忙喊道：

“云兄，許是這兩女鬼有什么寶貝在身，我等正氣，并不認為它兩女鬼身上有什么邪氣，因此傷不得，快另用他法!”

浩然氣最克邪物，云游的清光也克邪物，但卻克不了不是邪物的東西。

正所謂萬物相生又相克，真一物降一物。

云游立馬翻第三頁，陰風卷起，直逼何解而去，連人帶床卷到自己跟前。

有浩然氣在，雖然陰風碰不了何解本身，但是碰他的床還是可以的。

但如果只是隔著衣物，那就不行了，距離太近，浩然氣太甚。

這種時候，先保一手隊友再說。

等何解到自己跟前，云游才翻開第四頁。

既然純正的克邪之法行不通，陰風又對付不了它們兩女鬼，便以水法對敵。

一條靈動的白魚虛影在云游身后游蕩，開始匯聚周圍的水汽。

潭中魚的控水之法精妙，可惜那魚知識水平不夠，不能好好開發這妙法的用處。

它不知道空氣中有水份，泥土中有水份，不知道生物的身體里也有水份，白白浪費了這妙法。

那潭中魚只會控制液態的水流，根本不知水法的諸多妙用。

但就是不知道，這水法對女鬼有沒有用處了？

要是沒有，他就真只能靠陰風跑路了。

何解驚訝道：

“云兄，虛空中取水，無中生有?你從哪學的如此高深之法?”

好吧，沒文化的不只是潭中魚。

云游不語，只是盡可能地匯聚水流。

何解冷不丁地笑道：

“我乃是云州解元，還不速速魂歸地府去!”

豈料那兩女鬼道：

“二位且停手，你說你是解元，可有憑證在?”

何解笑道：

“云兄，快快起一陣陰風來!”

云游當即卷起陰風而去，直直撞在何解臉上。

卻見何解一身白光，浩然正氣存身，半點不似假。

“我這浩然氣，若不是解元，幾人能有!這浩然氣，便勝過世上所有的憑證!”

兩女鬼一喜，連忙跪下道：

“解元大人，且聽小女子一言!”

云游與何解相視一眼后，何解說道：

“你有什么還要說的?快快說來，說完就可以上路了！”

這一點云游不反駁，反正不管怎么樣，最后你都得進他的鬼神圖錄。

那年長的女鬼答道：

“我叫大葉，妹妹小葉，我等原是葉家的姊妹。”

云游望了眼何解，似是在詢問。

何解思索道：

“許是哪個小家族，我在云城沒聽過有什么姓葉的望族，沒聽過!”

“況且，云城這么大，我也不是每家每戶的人都認識啊！總有我不知的，云兄你別這么望我!”

大葉繼續言道：

“可憐我葉家一生行善，偶然得了一寶貝，名叫養魂木，竟被那云城太守得知了！”

“原本家父都要讓出，不想那太守竟然想白拿了去!半分交換都不肯，家父哪里受得了這氣?當場便怒斥起來，趕走了太守。”

“結果那太守記恨，瘋了魔，指使人來，一把火燒了我葉府，我等姐妹也命喪火海中!”

“家父死前，將養魂木交由我等保管，死時我兩姐妹緊握養魂木。”

“等再醒來時，便不知怎地，來了這宅子中，變了鬼。”

何解驚訝道：

“云兄，養魂木可是好東西，你們道門最愛這玩意兒。”

“養魂，養魂，最養人魂。”

“魂魄寄于那養魂木上，萬法不侵，除非那養魂木遭了罪，否則是傷不得魂魄的，但那魂魄也不耍不得手段。”

云游點頭，難怪那么多法子對這倆女鬼都沒用了。

小葉流淚道：

“二位官人且莫要怪罪，姐姐一方面是為了逗我開心，一方面是為了趕走來者，免得人壞了我等的棲息物。”

何解疑惑道：

“就我所知，那李太守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也不缺乏氣度，又怎么會針對你等?”

“我不信，你定鬼話連篇!”

云游也點頭：

“快快如實招來，有冤說冤，若是無冤，哼...”

那大小葉忽得慌了，但看他們二人一個是道長，一個自稱解元，于是說道：

“我愿意將養魂木交出，求二位還我等一個公道可好?”

何解挑眉道：

“把養魂木交出，你們的生死自由可就全由我定了!”

大葉與小葉心一橫，點頭道：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云城太守有多惡，我等去與他對質一番，便能讓他言行畢露!”

“我們姐妹挪動不了那養魂木，希望你們二人幫我們鳴冤，之后讓我們干什么，都是無怨!”

云游點頭道：

“你們不怕陽光?”

兩葉答道：

“養魂木不壞，我等便不壞!”

看得出來，她們記恨李太守的心很重啊，連這都愿意交出來。

云游與何解商量過后道：

“如此，我們便答應你了!”

何解立馬問道：

“養魂木在哪?我且先看看!”

兩葉答：

“于進門處第二塊石磚下面!”

過了一會兒，云游兩人真從那石磚下取出了一個盒子，里面裝了一根散著黑光的圓木。

何解輕輕一拍養魂木，那兩女鬼頓時覺得疼痛，連連求饒，不似作假：

“且停手，且停手!”

何解滿意點頭，隨后指了指床頭：

“這天亮還有些時候，好了，你們先過來吧！”

兩葉見他一副浪子模樣，暗道命苦。

這人自稱解元，卻連女鬼也不放過。

不過眼下她們賭了一把，命脈也到了別人手中，只能任人宰割，聽天由命了....

兩葉含笑而來，香氣微飄。

正要服侍，何解卻說：

“你們這是干什么？”

“我是讓你們來和我一起讀書，把衣服都穿好，好好鍛煉一下我的圣賢心!”

“要是再跟我騷首弄姿，我就把你們賣了，換點錢去買一些有關知識的圣賢書!”

“對了，云兄，我們是兄弟，你們要不要，我分你一個女鬼!你隨意，干啥都行，我只需要她們陪我讀書就好。”

“.....”

云游拒絕道：

“人鬼殊途，有違天理，人不行的，至少不該。”

再說了，反正他一不想當寧采臣，二不想當種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