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全真教。

當(dāng)世道門第一大教。

半月前，掌教丘處機(jī)命甄志丙代全真教掌教。

趙志敬急怒攻心下當(dāng)場昏死過去，醒后被罰藏經(jīng)樓靜思。

無人注意到，一枚白云玉佩憑空出現(xiàn)在他懷里。

......

“師傅，師傅，不好了，那楊過又不見了蹤影，不知跑去了哪里。”

鹿清篤推開藏經(jīng)樓大門，口中高喊，徑直闖進(jìn)左側(cè)靜室。

竹塌蒲團(tuán)之上，男人眉毛輕皺，目光在手中的書冊上緩緩移開。

待他抬頭時，眸子中恍若亮起兩點寒星。

剎那間，似有清越劍吟于靜室中響起。

鹿清篤霎時停住腳步，汗出如漿，身周似有萬千寒劍緊貼于身，隨時可將其斬作肉泥。

葉孤城緩緩起身，將桌案書冊一一收攏，似是沒看到鹿清篤般從他身邊走過。

“揮劍千次，以為戒。”

話音落下，鹿清篤登時兩腿癱軟，滿頭大汗地癱坐在地上，目帶惶恐看向走出靜室的葉孤城。

直到此時他方才驚覺。

四周地磚上，赫然浮現(xiàn)出一條條細(xì)若發(fā)絲的劍痕，與他皆不過寸許之隔！

葉孤城背負(fù)雙手，系在腰間的白云玉佩輕輕晃動，腳尖連點，如游云般飄出了全真山門。

飄向，活死人墓。

活死人墓外，被西毒歐陽鋒點了穴道的小龍女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本應(yīng)在全真教內(nèi)的代掌教甄志丙正站在一旁，眼神癡迷地盯著地上的小龍女。

踟躇片刻后，甄志丙雙目赤紅氣喘如牛，跪伏于地，似野狗般伏下身子，貪婪地嗅著鼻尖讓他癡狂的芳香。

甄志丙吞咽著口水，左手摸向小龍女腰間的裙環(huán)扣結(jié)，右手顫抖著探向雪頸之下的高聳。

云遮月隱間，一縷白痕自天邊飄落，似慢還快，一瞬落于甄志丙腰背間。

“噗。”

仿佛水囊破裂的聲音驚醒了甄志丙，隨即他的身體重重貼合在小龍女身上，一抹殷紅在小龍女的白裙上迅速蔓延。

忽覺下半身有些飄忽空蕩，傳來陣陣清涼，心中疑惑間，甄志丙右手撐地，偏頭看去，左手卻順勢拉開了小龍女的裙扣。

待他凝神回望時，只見一線白芒從天而降，脖子上隨之傳來溫?zé)崧槟局小?

葉孤城如落葉般無聲無息飄落在小龍女身旁，并不怎么漆黑的眸子在斷作兩截的無頭尸上略一停留，抬腳踢開壓在小龍女身上的殘尸。

見腳下血泊愈大，呼吸間已漫過小龍女腰腹，葉孤城劍眉輕皺，猶豫片刻后彎腰將小龍女橫抱于懷。

誰料小龍女被鮮血浸濕的長裙居然在他起身時散開大半，更被甄志丙右手死死拉住一角不放。

一抱一拉間，于裂帛聲中，春光無限，景色獨好。

葉孤城低頭看向腳下小龍女被劍芒割破的長裙，眉頭緊皺。

他的劍，本不該如此。

“因為那一劍嗎。”

紫禁之巔，西門吹雪絕巔一劍浮現(xiàn)心頭。

可惜，此間只有葉孤城，西門吹雪無蹤，而他與他也無緣再比劍。

葉孤城將小龍女放在一旁青草上，脫下身上道袍，掩去了此間春色。

與小龍女驚怒羞憤的雙眸對視一眼后，葉孤城身著內(nèi)衫轉(zhuǎn)身邁步。

“此非我本意，我之過。”

“你與我一好友之紅顏容貌相若。日后你若來殺我，可讓你兩劍。”

話落，人已不見。

云過月顯，幽幽青草間，只余一人，一殘尸。

活死人墓內(nèi)，葉孤城的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一面刻滿符號字跡的石壁前。

葉孤城若有所思地看著石壁上的《九陰真經(jīng)》。

此前之所以不為小龍女解穴，便是為了一觀這《九陰真經(jīng)》。

“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講黃老之學(xué)，以陰化陽，以柔克剛之法嗎？三豐真人不在，太極之道想來未曾現(xiàn)世。”

“卻不知，這經(jīng)文和太極有何關(guān)聯(lián)。”

葉孤城盤坐在石壁前，一心揣摩起面前經(jīng)文。

與原本他所知的武學(xué)相比，此處天地的武學(xué)倒是大為不同。

他自創(chuàng)之《天外飛仙》包含劍術(shù)及內(nèi)息運行之道，重‘法’而不重‘道’。

一劍出，天地之勢皆為我所用，如雷奔電咆?zé)o可披靡。

而這《九陰真經(jīng)》卻是恰好相反，重‘道’而不重‘法’，講究納天地于身內(nèi)，一息衍化萬千，法無盡，道唯一。

兩者各有優(yōu)劣，孰強孰弱一時倒也難分。

“趙志敬！？”

“你怎么在這里！你怎么進(jìn)來的！”

許久之后，墓中密道內(nèi)，因時辰耗盡，穴位自動解去的小龍女正領(lǐng)著楊過返回古墓。被小龍女抓回的楊過低垂著頭，時不時用余光向后偷瞄一眼裹著道袍的小龍女，好奇姑姑為何如此生氣，為何還換上了一身道袍。

滿腹疑惑間，卻不料想這活死人墓中，居然還有別人。

凝神望去，赫然是那讓他恨之甚深的趙志敬！

小龍女柳眉微蹙，眸中含煞，玉手探向撿于甄志丙的長劍。此前衣裙盡去，被此賊貼身摟抱時的諸般情景浮現(xiàn)眼前，想及短短一夜間自己居然接連兩次受辱于人，更是被人看去了清白，讓她怎能不怒，不心懷殺機(jī)。

“錚！”

劍出鞘，殺心起。

道袍飄動間，寒光驚起，劍吟不絕。

今日，仙子持劍欲斬仙！

葉孤城望著須臾間便已臨身而來的小龍女，眼中無驚無怒，卻有寒星凝現(xiàn)。

長劍及身時，有沖天劍氣橫空而起，煌煌不可視。

恍惚中，小龍女只覺一巍峨山岳現(xiàn)于眼前。劍身為梯，劍刃為崖，萬劍向天，而那人立于劍山之上，受萬劍朝拜，似仙非凡，垂眸俯瞰人間。

“我曾有言，若你殺我，讓你兩劍。”

回神過來，小龍女立于身前，而手里的劍卻不知怎么到了葉孤城手里，此時正橫劍于她頸側(cè)。

“你，還有一劍。”

聞言，小龍女面露恍惚，縱是清冷如她，此時也不免心生搖曳。

“趙志敬！你干什么！”

“放開我姑姑！”

楊過見小龍女被‘擒’，焦急間怒喝一聲便沖了上去。

方才他只見小龍女飛身刺向‘趙志敬’，兩人近身之時，小龍女卻不知為何停了下來，而‘趙志敬’竟然慢悠悠地從小龍女手中拿過了劍，就這么架在了小龍女脖子上。

葉孤城連看一眼楊過的興趣也欠奉，抖手隨意劈出一劍。

“過兒！”

小龍女驚呼一聲，心急之下顧不上許多，猛然回身。

楊過見過全真七子的劍法，也曾見過一兩眼歐陽鋒用劍，但他從沒見過像這樣的劍法。

一劍斬出，天地間便只剩下了這一劍。

“嘭！”

塵煙飛起，葉孤城隨手一記劍芒在青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劍痕，而楊過仍舊表情呆滯地立于原地。

“過兒！你怎么樣！”

小龍女腳下一動落在楊過身邊，焦急地問道，好在她并沒有看到楊過有哪里受傷。

葉孤城轉(zhuǎn)身在石壁空白處執(zhí)劍而刻，石屑紛飛間對楊過說道。

“每日揮劍五百，劈柴一百，并非苛責(zé)于你。”

“少時，我曾每日揮劍千次，十年不曾斷。”

“如此這般，方才敢言，已握劍。”

回過神來的楊過心里一驚，不敢置信地看向在石壁上刻字的葉孤城。

每日揮劍千次？

他之前從未聽人說起過。

“從今日起，我為葉孤城，全真趙志敬已死。”

葉孤城刻完最后一字，說話間手中長劍飛起釘在小龍女身前，月白衣衫飄動，游云般從二人身側(cè)飄過，消失在古墓密道內(nèi)。

【中神通之名久聞，《先天功》獨出一脈，其人卻不得一見，甚憾之。如今心中再無掛礙，置身余地，當(dāng)以手中之劍，問道于天下。葉孤城留刻于此。】

“他要與天下群雄爭鋒？這個家伙是想要當(dāng)武林至尊嗎？”

楊過看著石壁上有刺目之感的劍痕石刻，語氣復(fù)雜。

小龍女一時無言，輕輕握住了道袍的領(lǐng)口。

無論怎樣，那個男人的劍都不是人間該有的劍。

甚至，不是人間該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