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辛毗拿書給張紹的時候,多少藏了一些怨氣,也是為了難為張紹一下,讓他別天天纏著自己。
在辛毗看來,張紹指定看不懂,《論語》對于完全沒有啟蒙的小孩子來說,就如同是在看天書一般。
“看了一些。”
辛毗放慢了腳步,“能看懂嗎?”
“嗯,大概能看懂一些。”張紹回答的很謙虛。
“哦?你竟然能看得懂?”這倒是讓辛毗有些出乎意料。
“那為師考考你。”辛毗說著,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唰唰點點,寫了幾句話,然后問道:“為師寫的是什么?你可認得?”
張紹看了看,清朗的念道:“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辛毗一臉驚訝的看著張紹。他只是把《論語》拿給張紹看,并沒有專門教他認字啊。
可眼前這個少年竟然認識這些字,而且還一字不差地都念了出來。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震撼,仿佛看到了一顆璀璨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辛毗定了定神,他決定進一步考驗張紹,“那你可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
張紹點點頭,“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每天都要多次反省自己,為別人辦事是不是盡心竭力了呢?和朋友交往是不是做到誠實可信了呢?老師傳授給我的學業是不是復習了呢?”
張紹的解釋清晰而準確,辛毗心中的驚訝愈發強烈。這個少年的聰慧和領悟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辛毗忍不住問道:“那你是如何認識這些字的,又是如何理解這句話的呢?”
張紹笑了笑,“遇到不懂的字,我就請教別人,反正很快就都認識了。”
不管怎么樣,這畢竟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辛毗又在地上寫了幾句話,張紹也都一字不差的認了出來,并做了解釋。
辛毗越發震驚,他心情復雜的看著張紹,自己這究竟收了一個什么徒弟?他難道是怪物嗎?
本來一聽說他是張飛的兒子,辛毗心里還有些瞧不上,沒想到竟然帶給了他不小的驚喜。
辛毗很欣慰,臉色終于好了不少。
“切莫驕傲自滿,回去再多看幾遍,務必要牢記在心,只有把學的東西記住,日后才能為你所用。”
“阿紹記下了。”
張紹跟著他走了一段路,正好遇到了杜襲,杜襲的臉色不太好,這些天他主要負責應對軍中的疫情。
“子緒,怎么樣了?”
杜襲搖了搖頭,“情況不妙,盡管做出防范,但傳染的人還是越來越多,到現在,軍中已有上千人有了不同程度的癥狀,而且,這種勢頭正變得越來越嚴重。”
杜襲行色匆匆,“這件事我必須要盡快告知丞相。”
沒有過多停留,杜襲便離開了。
張紹的目光久久的注視著離去的杜襲,他忽然問道:“先生,不知你沒有聽說過潁川四友這個說法?”
辛毗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沒有,你從哪里聽來的?”
“我也是偶然間聽別人亂說的,他們說先生和杜襲、陳群、趙儼四個人都來自潁川,既有鄉土情誼,又都為丞相一同效力,四人關系默契,志向相投,所以被稱為潁川四友。”
辛毗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道聽途說而已,當不得真。”
見他臉色不太好,張紹便明白了,或許別人只是因為他們都是潁川的同鄉,所以才起了這么一個稱號。
就憑辛毗做的那些事,他的人緣就好不了。
投降加上連累親族,尤其是連累親族,這是任何一個世家都非常痛恨的事情。
另外,辛毗做事嚴苛,處事公正,這種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本身也容易得罪人。
辛毗嘆了口氣,“我軍剛剛出師不利,敗于周瑜之手,現在又爆發了瘟疫,這可不是好兆頭啊。”
張紹沉默不言,他一個小孩子,深處這種漩渦之中,所能起的作用非常有限,更何況,他壓根也不希望曹操贏。
“這瘟疫還是你最先發現的,你倒是個有心人。”
張紹連忙搖頭,“我只是提了一嘴,可不敢居功。”
辛毗語重心長的說:“這可是關系到數萬名將士的性命,你能及早的提醒丞相,其實已經救了很多人。要不然,今日可就不是幾千,甚至是上萬乃至數萬人染病了。”
“好了,接下來為師有的忙了,你先回去吧,記得多多溫習。”
辛毗是個典型的工作狂,張紹也不好太纏著他,連忙躬身作揖,“阿紹恭送先生!”
回去的路上,張紹明顯注意到,營中不少將士都在咳嗽,他還遇到了馮才,馮才行色匆匆,他身后的將士還抬著兩個士兵,離近了,竟然是死人,張紹急忙退后了幾步。
馮才見到他,倒是不忘打招呼,“見過公子。”
“這兩人怎么了?”張紹問道。
“死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昨夜不聲不響的就死了。”馮才不爽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帶著人就走了過去。
壓根就不是打仗死掉的,那只有一個答案,是瘟疫!
這個時候也沒有口罩,也沒有消毒和隔離的措施,他忽然覺得這種時候,在曹操身邊反而是最安全的。
因為曹操身邊人沒有那么密集,衛生條件通風條件都是最好的,如果旁邊有人咳嗽,或者稍微有點癥狀,指定馬上就會被人弄走,如此一來,這安全系數就得到了保障。
所以回到營中,張紹馬上就去了曹操那邊,孔桂和許褚正守在帳外,張紹也乖乖的站在了外面。
許褚身軀筆挺,一身鐵甲閃爍冰冷的亮光,像個門神一樣,張紹不由得心中暗贊。
“阿紹,你怎么來了?”孔桂可不像許褚那么冷酷,他還是比較樂意和張紹說話的。
“伺候丞相,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那周瑜惹的丞相不快,我當然要守在丞相身邊了。”
許褚斜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你又不能上陣殺敵,只會耍弄嘴皮子,要為丞相分憂,靠你可不成。”
被許褚嘲諷,張紹絲毫不覺得尷尬,沒羞沒臊的笑了笑,“虎侯說的是,上陣殺敵還得靠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