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這最近的網吧大概有十分鐘的路程，路上的空閑時間，張毅倒是和這個廝混在網吧的少年閑聊，弄清楚了他的一些基本情況。

少年名叫王星，今年才15歲。

但他已經輟學了一年！

最夸張的，竟然初中都沒畢業(yè)，實打實的九漏魚！

但張毅知道，王星的情況在這個時代節(jié)點上，并非個例。

目前在沿海省份，甚至還能找到一大堆雇傭童工的工廠。

“你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雖說已是夜晚，但張毅還是眼尖發(fā)現(xiàn)了他手臂上、頸部下的一些傷疤，有些好奇地問了問。

“這是和人打架弄的?！?

“這是在網吧睡著了，被人用煙頭燙的?！?

“這是前幾天和人一起在郊外偷橘子，不小心被樹枝劃的......”

“這是家里人打的，印子一直沒消，應該快了......”

或許是因為10塊錢的緣故，此時的王星十分老實，簡直是有問必答，如數(shù)家珍一般，挨個將身上各處傷疤的來由，匯報給張毅聽。

“......”

張毅聽完后更加唏噓，甚至有些無話可說。

這特么就是一個“小古惑仔”??！

甚至按照這樣的勢頭發(fā)展下去，這小子距離鐵窗淚的日子，應該也沒幾年了。

王星見張毅突然沉默下去，心里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喋喋不休的話茬也就此打住。

但他畢竟年齡小，沉不住氣，這種安靜的氛圍令他難以忍受，于是便開口問了一句：

“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張毅?！?

張毅說完，也發(fā)覺了這個異樣。

雖然他猜測王星的家庭環(huán)境或許堪憂，但兩人萍水相逢，他沒有義務去履行一些勸導對方的義務。

回學校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什么的。

這種話于這個少年而言，實在是太過于抽象和殘酷了，張毅也并不想去做這種偽善的人。

兩人又隨便聊了兩句，便很快抵達了一家名叫“旭日”的網吧。

這家網吧規(guī)模只有他們之前那一家的一半，且全是“大腦袋”，但生意卻是挺不錯的，幾乎都要坐滿了。

站在門口瞥了一眼，張毅轉頭問道：

“你會玩《傳奇》吧？”

“熟得很！”

得到王星肯定的答復后，張毅給他開卡上了機，并且把外掛也裝了上去，然后便任由他點亮地圖后，去肆意PK砍怪了。

這是張毅帶他來的主要目的！

為了起一個演示的作用！

不然空口白話去賣，傻子才會信！

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后，張毅接下來便是挨個去找用戶售賣了。

“哥們兒，你out了啊，這游戲沒掛能玩兒？”

“看到沒，就18號機那人玩的，不信你就去看看吧！”

“隔壁網吧只要是個人都買了，而且人手一個！再不買來體驗，等這掛被封了就想玩都玩不了咯~”

“......”

在這間網吧待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張毅的付出沒有白費，總共賣出去了14份，進賬70塊錢。

隨即他又趕緊轉移陣地，爭分奪秒地帶著王星，跑到下一個網吧了。

接下來都比較順利。

一直來到第四間網吧，這里是一條熱鬧的步行街，或許也正因為這個緣故，這間網吧生意更是爆滿！

目前連空閑的機器都沒有一臺！

張毅這次不想浪費時間等人下機，直接找了個看著好說話的玩家，免費給他安裝了一個。

他打算就以此人為輻射，挨著推廣下去。

那人是個小白，對此也不介意。

反而是極為感激，心道互聯(lián)網的還是好人果然多。

“王星，這十塊錢給你，你先回去吧，這里也沒你事兒了?！?

這人頂替了王星的角色，張毅也順便將承諾他的10塊錢工資，遞給了他。

張毅此時也打算搞完最后這一間網吧，便去和謝海峰匯合。

“哦......好，謝了，毅哥?！?

王星接過錢，道了一聲謝。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心中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張毅點點頭，不再和王星多說什么。

他自始至終都沒打算和這個小古惑仔有什么過多的交集。

尊重他人的命運，這是張毅兩輩子都打算持續(xù)踐行的準則之一。

接著，他沒忘記當下的主要任務，很快進入狀態(tài)，開始繼續(xù)兜售起來。

“哥們兒，買不買掛......”

“沒錢.....”

“哥們兒你出來上網，不會一分錢都沒有吧？”

“兜里就只剩三塊錢，買不起。”

“三塊就三塊，就當和你交個朋友......”

“......”

大概由于之前太過于順利的原因，張毅終于還是在這里出了岔子。

就在他剛剛達成一筆交易的時候，前臺的網管突然走上前來，將他給攔?。?

“你干什么的？誰允許你在這里賣外掛了？”

這名網管看著很年輕，比他大不了幾歲，染著一頭有些褪色的黃毛，嘴里還叼著一支煙，這副吊兒郎當?shù)牧暁?，這是張毅斷定，他并非是這里老板的原因。

其實在前兩間網吧，張毅都同樣遭到了網管的盤問。

但雙方沒有利益的糾葛，對方直接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任由張毅肆意售賣。

張毅此時聽他的語氣，就知道對方有些來者不善的味道。

這種向來喜歡用為難他人，來彰顯自己存在感的人，在這個社會上并不少見。

“哥們......不好意思，我這也是幫人賣的，來，先抽支煙?！?

張毅自知理虧。

但江湖上的禮節(jié)，只要不是大事兒，一般給對方敬支煙，說上兩句好話，就能糊弄過去。

他此時習慣性地摸了摸褲兜，卻渾然忘了自己這個時間段，根本就不會抽煙！

兜里自然也沒有貨！

張毅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后，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正打算解釋兩句的時候，他身后忽然趕過來一個人影，將半包香煙塞到了他手里。

“毅哥，你煙在這兒呢?！?

張毅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解他燃眉之急的人，竟然是王星！

他此時來不及細問什么，從中抽出一支，遞到了黃毛面前。

那黃毛聽見張毅是“幫人辦事”，心里已經有些拿不準后者是哪位大哥的馬仔了。

又見張毅說話謙遜，還懂得敬煙上道，顯然是給了他面子，也就順其自然地將香煙接到手中。

張毅見狀，心中便知對方不會再追究，于是又笑著道：

“哥們，這外掛我也給你裝一個吧？”

“行，那謝了?！?

黃毛聞言一喜，也不拒絕，反而自襯網管的身份，告誡了一聲，“兄弟，你要賣這些玩意兒，別太明目張膽了，到時候我們老板知道了，我不好交差?！?

“好好好...我會注意的?！?

張毅聽到這些扯虎皮的伎倆，心中只覺好笑。

但事情順利解決，這些東西他也懶得去點穿了。

可饒是如此，黃毛仍在繼續(xù)擺譜，只不過將對象換成了他身后的王星。

“王星，你狗日的最近混得可以啊，都開始跟人做起賣外掛的生意了？給老子說說，你跟的哪位大哥??？”

二人似乎早便認識，黃毛望著他的眼神當中充滿了戲謔和調侃，就連語氣也是相當?shù)牟恍肌?

“嘿嘿......”

王星并未接話，只是一味地傻笑，笑容中帶著些許的討好之意。

黃毛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裝傻充愣，見沒套出什么話來，他也就沒了興趣，轉身走向吧臺。

張毅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眼神有些復雜。

“謝了，王星，等我忙完再說。”

......